我们总是比较善于理解中国画家害怕线条和具象的当代心理,这是中国艺术家的基本功底留下的一长串阴影,这一长串阴影深刻影响并左右画家的初期打功底阶段、探寻发现阶段、功利阶段、升华阶段,在无法与自然接近的画笔下,无法与真实重合的线条下,不实的基本功底造成的一串长长的阴影,总是在帮助中国画家涂改并遮掩事物的真相,更遑论画出对事物的认识了。
受功底影响的不仅限于形式,最深重的影响则是画的内容。中国当前绘画疏于精神、内涵与大思想,似乎秉持了一个民族爱删繁就简、避重就轻、偷工减料、巧取豪夺、弃难就易、捷径轻取的堕性与陋习,对民族劣根如此一番批判,这是每一个中国公民应该承受的。而作为艺术家,哪有捷径好走?哪能把民族劣根性当作艺术行为的理由呢?如果常常用一些无根无据的理由来解释其创作的败笔,就似有自甘随落、自寻短视之嫌。如果将陋习和欠缺作为理由,那中国艺术家就应回归山水,而无须使出全民解数在形式上千奇百怪,一味地在形上弄些莫名其妙的花招,并以此冠之以代表了先锋精神,将自己化妆成文化勇士。无论别人反对什以,那马蒂斯反对的,正是他们有了足够的认识后一步一步经历过的,他们反对的,后来其实成了他们的艺术根据。中国艺术还是需要有根有据,因为,一个民族亟需要解决的问题(内容),总是大于形式,中国艺术需要解决的问题,也总是大于形式上存在的问题。
这就面临着这样一个感叹——当今时代为何难觅大思想!尼尔?加布勒分析当前思想状况说,当今世界提出的所谓大思想(他是指美国《大西洋月刊》推出的本年度十四大思想),让人觉得无一特别值得屏息以待。实际上,目前提出的一些所谓思想真是今非昔比,称不上思想,更像是经验之谈。从前,思想可点燃辩论的火焰,思想能够渗入大众文化,激发不同的思考,引发革命和根本改变我们的世界观。中国人是这样解理解大思想的----所谓大思想就是指那些深刻的揭示了时代本质,对人们的决策及时代的发展产生重要影响的思想。人类的进步虽然不是由一些大思想决定的,但是大思想对人类的影响是不容否定和质疑的。
东西方理解大思想并不矛盾。而实际形势是,加布勒说,当今我们的思想似乎变小了,不是因为我们比前人愚钝,而是因为我们不像前人那么在乎思想。实际上,我们生活在一个思想日趋式微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上令人深思的大思想,如果不能很快转化为金钱,其内在价值就微不足道,结果造成产生这样思想的人和传播这样思想的出口越来越少。同样,大胆的思想几乎已经过时。
在艺术领域,在绘画、雕塑、诗、小说、音乐作品中,就更难发现大思想了!有艺评称,追溯到世纪之交至当今,艺术作品中几乎无法发现思想的踪迹,狂躁的情绪操纵着色彩与语言,虚构的话题在非现实状态下与梦幻对话,为了让人找到或联想到一点儿实在的东西,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艺术家茫然,艺术家们大多用一个“耸人听闻的标题”来升华作品,或是用“无题”字样来考验读者的想象力和文化功底,从而回避作品的虚无。艺评也没有触摸到艺术作品中的大思想问题。
艺术作品中难以发现大思想,就我来看,真正的原因来自社会被数化。数化行为将一切信息化,从而切割前人的大思想,切割人们的思考,思想不再以体系和本质的方式作用于人类,加上数化主义时代人存在本质排斥思想目的,将人的存在本质降格,采取数化手段使其与庸俗的生理目的统一、融合,对存在的误解导致利益产生绝对的主导作用,因此,思考的指向一致对准利益,如加布勒所说,如果思想不能很快较化为金钱,其价值就微不足道了,因此,本来以思考为核心行为、以生产大思想为目的的艺术,将从前属于思想的指归,转向隶属于利益,进而成为利益的奴隶,受金钱的奴役。
数化式绘画有着强烈的利益自觉意识,已经发展到不再是创作的功利性问题了。利益自觉意识已经深入到创作本身,就像创作中思想的造型意识一样,但是它指向的维度不是思想,文化、情感、认知,而是超越了审美范畴,并坚定地对所有艺术原则做出旷世的突围,更改了艺术的意识本质,大有杜撰第二艺术的险恶。但是在数化市场造就的事实面前,无论承认与否,混迹于市场的艺术虽然是伪艺术,但却能光冕堂皇地跃居第一艺术的地位,呈主流艺术之势。数化艺术的利益自觉意识获得如此大的成功,它利用了商人的钱币,利用了市场的虚伪,利用了谎言的规则,利用了非审美的数化。西方那些理论明确、旗帜鲜明的画家,在被岩石般的传统压得喘不过气来、被贫困玩弄得面黄肌瘦的时候,也没有这种利益自觉意识——马蒂斯如此,梵高更是如此。只允许画笔和线条走向商人的目光,而绝不让其路经其他脑力劳动者门前,这在中国几乎成了艺术的利益意识行为的一条潜规则。
(本文节选自《当今艺术为何难觅大思想——凡是马蒂斯反对的》
作者夏志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