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门投资,你玩不过庄家
逃离实体经济的产业资本,迷恋“投机式”生存,蜂拥红酒、玉石、艺术品、农产品等领域,却先后落入国际炒家事先挖好的“坑”中。这一幕幕疯狂的投资故事,更像是中国有钱人之间的“搏傻”游戏
艺术品,“庄家市场”的标本
垄断、运作、制造概念、板块轮动,渐成时下中国艺术品市场的日常生态。当泡沫散尽,击鼓传花游戏戛然而止时,谁接最后一棒?
海外狂抛,国内疯买
“这幅画应该能过亿!”5月20日,在北京嘉德春拍预展现场,巨幅齐白石《松柏高立图·篆书四言联》面前,几位藏家纷纷给出自己的判断。
两天后的22日晚,这幅作品上拍,经过逾半小时、近50次激烈竞价,当手持3093号的年轻女子报出4.255亿元的最终价后,在场的预言者几近崩溃。
《松柏高立图·篆书四言联》并非国内书画的最高价,2010年保利春拍的黄庭坚书法作品《砥柱铭》以4.368亿元成交,成为迄今为止中国古代书画的巅峰。
在国内收藏界开始进入亿元时代的狂欢时,海外收藏家却纷纷选择出手套现,不少高价成交的艺术品,送拍者多为中国港澳台地区及海外藏家。
其中,收藏中国艺术品最知名的海外收藏家——比利时的尤伦斯夫妇,也开始大规模地抛售中国艺术收藏品。
从2009年当年的春拍开始,国内拍卖上亿元的艺术品中,尤伦斯就有两件:吴彬的《十八应真图》(1.69亿元)、曾巩的《局事帖》(1.08亿元)。
另外,尤伦斯还有很多藏品虽然没到亿元,但以高出估价3倍以上成交。如宋徽宗的《写生珍禽图》(6171.2万元)、陈逸飞的《踱步》(4043.2万元)、刘小东的《阳光普照》(683.2万元)、张晓刚的《血缘大家庭系列》(1680万元)、仇英的《春江图》(3000万元)、夏昶的《湘江竹石图》(5936万元)。
其中曾巩的《局事帖》,是尤伦斯夫妇于1996年在纽约佳士得拍卖会上以50.85万美元(当时约合人民币452万元)购得,2009年则以1.0864亿元人民币售出,获利超过1亿元。
据统计,从2009年春拍开始,到2010年春拍结束,尤伦斯夫妇在内地的艺术品拍卖市场上,套现金额已经达到6.05亿元。
今年4月3日举办的香港苏富比春季拍卖会上,推出“尤伦斯当代艺术收藏”拍卖专场,其106件中国当代艺术品,都是尤伦斯在中国经营20年的收藏。“尤伦斯夫妇在我们自己的土地上,用我们先人流传下来的东西卷走了6亿多元。这让泱泱大国的藏家和古玩商们情何以堪。”谈及此事,山西收藏家高先生如此表示。
“以目前的成交来看,国内艺术市场热闹的背后,演绎了一幕海外藏家狂抛、国内藏家接盘的场景。”雅昌艺术中心研究总监关予如是说。
做局中国当代艺术
据《财经国家周刊》的报道称,尤伦斯夫妇收藏的中国艺术品主要包括了古代书画与近现代书画、中国近现代油画与当代油画四个部分,藏品总数达到1700多件。尤其是尤伦斯夫妇收藏的中国当代艺术品最多,占藏品总数的80%。目前,尤伦斯夫妇是业界公认的藏品最有质量的收藏中国当代艺术的藏家。
从2001年起,以艺术基金为代表的海外资本开始涉足中国当代艺术,这很快促使中国当代艺术步入高峰。这些海外基金,一部分对中国当代艺术的推动起到一定的作用,还有一部分人则成为如今艺术品市场中最大的受益者,他们操控价格,成为中国当代艺术市场的庄家。
目前,国际上有专门面向中国的艺术基金,除尤伦斯基金,还有印尼CP基金会、伦敦红楼基金会、纽约古根海姆艺术基金会等。
海外资本进入的方式也十分多样。国内不少著名艺术机构背后的资金就来自海外,它们通过设立奖项,以学术或公益的方式,绕开画廊制度低价“吃进”艺术作品。低价拿到作品后,尤伦斯们紧接着各显神通,开始一系列的运作。通行的模式是为包装画家办画展、设立相关奖项,最后高价拍卖出手。
2006年3月,苏富比率先在纽约的“亚洲当代艺术”专场中推出中国当代艺术。世界拍卖市场上第一次完整地出现了中国新油画的身影——中国画家张晓刚的《大家庭》系列、方力钧的《光头》系列、岳敏君的《笑脸》系列、王广义的《大批判》系列等。这四人也被冠以“中国当代艺术四大天王”的名号。
这场拍卖会上,总成交额达到了1323万美元。一周之后的4月8日,中国香港苏富比拍卖公司推出了“中国当代艺术”拍卖专场,现场的热情几乎达到了“爆棚”的程度。大部分拍卖结果超出了人们的想象,整个拍卖专场的总成交额达到1.3亿港元,全场同类拍品只有2件流标。
2006年11月,中国当代书画开始进入千万元时代。张晓刚1993年的作品《天安门》在香港佳士得拍出了1900万元人民币。同年,刘小东2004年的作品《三峡新移民》在北京保利拍出了2200万人民币的价格,都刷新了当代油画的历史纪录。2008年,中国嘉德2008春季拍卖会“中国油画及雕塑专场”中,刘小东的油画《温床NO.1》以5712万元人民币成交。
由此,原本市场非常低迷的中国当代艺术品,在国际市场上突然间一夜成名身价暴涨,由“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
专为中国“埋地雷”
行业评论家表示,很多当代艺术家的作品,存在严重的炒作现象。
例如,2007年纽约苏富比春季拍卖会岳敏君的油画《金鱼》以超过1000万元人民币成交。当时在现场无人举拍,而是3个电话委托买家在竞争,这种手法是一些炒画者惯用的。
还有一个奇特的现象是,代表中国古代艺术最高水平的黄公望、八大山人及近现代艺术最高水平的齐白石、黄宾虹等诸多公认的大师之作,也仅仅徘徊在几十万元的水平。“其根本原因是炒家手中缺乏低价的批量‘筹码’。”上述评论家表示,垄断并掌握话语权,是坐庄的先决条件。
中国文物学会名誉会长谢辰生表示:“国内很多古董商豪情万丈地去‘救国宝’,其实对方早放着家里的‘宝’等着你去抢救。行话就叫‘埋地雷’。”
谢辰生说,纵观十多年来中国艺术品拍卖风云,不难发现一波波天价潮流的幕后“庄家”,大多是港台及国外的艺术品商和收藏家。
“从明式黄花梨家具到掐丝珐琅器、文房雅玩,乃至中国当代艺术品和高端官窑粉彩,在国内藏家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已经被炒出了天价。在我们明白了掐丝珐琅器应该是天价的时候,人家早已悄无声息地囤积起来了。”在谢辰生看来,拍卖行以及藏家采用的手段并无新鲜之处,无非是通过制造事端、引起关注,然后挑动“口水战”,进行“金钱械斗”,最终坐享“渔翁之利”。这与20世纪80年代起,日本举国追逐艺术品的热潮并无二致。
一个基本的规律是:海外拍卖行和藏家总是善于发现国内藏家所没有发现的价值,而且有耐心慢慢积累,精心梳理,出版、展览,逐步推升其价值。
美国、欧洲、中国香港特区、中国台湾地区还有东南亚的华人炒作者们喜欢的方式是:把一件还过得去的艺术品,有时候甚至是有赝品嫌疑的所谓“回流作品”,拿到有勾连的艺术拍卖公司,联手做局拍出一个较高的价格纪录,然后等上几年再次拿出这件作品拍卖,希望有后来的富豪能够顺利“入局”。
收藏家高先生介绍称,目前诸如乾隆粉彩镂空瓷瓶之类的明清官窑高端瓷器,大量的藏品其实在国外。而美学价值、文化价值更高的商周期的青铜器,却价格远逊于前者。背后的原因,是因为大量藏品仍在国人手中。
据不完全统计,文物收藏量在10000单位以上的古董商在全球有3000人左右,正是这些不同国家的重量级古董商在全球控制并推动着一个复杂而紧密的文物交易网络。
出手前的“最后表演”
对于尤伦斯等海外藏家接连批量出手的行为,业界有个较为普遍的共识:从2008年开始,在全球金融危机背景下,国外对于文物艺术品收藏的热情在下降。而在中国,对文物艺术品却出现爆发式的求购热情。这对于国外收藏家而言,是一个绝佳的套现机会。
对于这些国外高手,退出前必要的铺垫还是必要的。
如苏富比拍卖尤伦斯的现代作品前,专门在北京UCCA尤伦斯艺术中心安排预展。苏富比之后两个月,又有北京保利举办的“尤伦斯男爵藏重要中国当代艺术场”拍卖。一系列造势活动,使得中国当代艺术一度成为热门话题。不出预料,苏富比和北京保利的尤伦斯专场拍卖都取得空前的成功,但就拍卖而言,疑点重重。
有专业人士曾将尤伦斯拍卖的结果与“安涅丝艺术指数”的样本数据进行了对比发现,尤伦斯此次拍卖的结果都有着超乎意外的价格。“安涅丝艺术指数”样本数据来自当代艺术类别每年总成交额前三的拍卖公司的数据,它们是从2000年到2011年的11年间在中国地区拍卖的纪录。
从两个角度来分析,这都像是退出前的最后表演。
其一,中国当代艺术品自2008年达到顶峰之后,一直呈下滑状态。而在2011年的春拍,单就这一场拍卖来看,尤伦斯的抛售,对中国当代艺术事实上发出一个非常不好的信号:正常状态下的价格不可能有如此倍数的上升。由于拍卖公司的保密,外界无法知道为何仍有国内外人士肯出翻倍的价格接手这些作品。
其二,不管谁接手,这只不过是尤伦斯即将抛出的一千多件作品中很少的一部分,仅约十分之一。从经济效益上考虑,尤伦斯即使是自己接手一部分,也非常值得——苏富比的佣金是25%(公开报价),“营销”成本最多不过8000多万元(实际上会更低)。考虑到其后的大量作品,当然划算。
关于尤伦斯最后的“表演”,还有事例提供佐证。
之所以抛售中国藏品,尤伦斯表示,主要一个原因是由于自己年事已高,子女对收藏并不十分感兴趣,所以他并不计划把自己的藏品留给后代。但话音刚落,尤伦斯宣布准备进军印度艺术品市场。今天的印度,尤如几年前的中国,一方面国内对当代艺术重视不够;一方面又有大量的富人未来可以接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