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路透

    他一直跟随哥哥菲德尔·卡斯特罗战斗，党龄甚至比自己的哥哥还长；他在1959年古巴革命胜利后就长期担任党政军二把手，刚刚闭幕的古巴共产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让他正式成为党政军一把手；他虽在政治上立场强硬，但对古巴经济问题却持灵活态度，其近些年试行的土地承包和个体经营政策，已经让古巴发生了实实在在的变化；他不仅要打破铁饭碗，取消配给制，还要终结干部终身制；改革之路并非坦途，已近耄耋之年的他已经做好思想准备，作为古巴经济改革的总舵手，他不仅要定好方向、铺好路，还要着手培养后备人选，“扶上马送一程”。
　　——这就是劳尔·卡斯特罗。

　　受命于危难之际

　　提交古共六大审议的《经济社会政策方针》草案指出，古巴当前处于历史上最严重的困难时期：1998年至2008年发生的16次飓风使国家遭受205.64亿美元损失，严重旱灾造成13.5亿美元损失，再加上美国对古巴持续近半个世纪的经济、金融和贸易封锁导致的上千亿美元损失，不改革原有体制，国家经济就有崩溃的危险。
　　正如草案所指出的那样，除了美国的封锁和近些年的自然灾害外，体制问题也是古巴经济陷入史上最困难时期的重要原因。劳尔·卡斯特罗自己也承认，这次党代会是“纠正党在社会主义建设中所犯错误的最后机会”。
　　40年前，菲德尔·卡斯特罗政府将私人经济收归国有。自1960年以来，在这个加勒比岛国，上至国家公务员，下到理发师、修表工，几乎每个人都端着铁饭碗，吃着大锅饭。然而，平均20美元的月收入无法调动劳动者积极性。由于人浮于事、效率低下，国有企业发展举步维艰，严重拖累了古巴经济前行的脚步。
　　而且，自冷战结束和经互会解体以来，古巴赖以支持全国营、高福利经济体系的外援和经互会大市场不复存在，出口收入锐减，金融危机又让古巴另两大经济收入来源——旅游业和侨汇受到严重威胁，高福利制度不堪重负，就业形势也变得日益严峻。按现行体制，国家必须包下所有人的工作，但事实上又无法提供这些岗位，法国《人道报》援引独立机构的分析称，如果沿用旧体制，古巴到2015年将有至少100万人失业，占适龄劳动力近20%。
　　与此同时，农村的大片沃土无人耕种。1991年苏联的解体令古巴农业陷入困境，汽油短缺使得数万台拖拉机被闲置，用牛耕地的景象重新回到古巴的田间地头。在这个年年遭遇飓风灾害的国家，粮食问题依然突出，近一半土地仍处于闲置状态。在古巴，种子、机械和各种农业物资均由国家统一分配。尽管目前农民可以在政府开办的商店里买到这些商品，但价格高得惊人，例如买一卷金属丝就要花掉一个古巴百姓两个月的工资。
　　由于古巴自然资源并不丰富，曾长期维持以蔗糖生产为主的单一经济发展模式，其国内食品消费的80%依赖进口，每年用于食品进口的花费高达15亿美元。而且，由于古巴政府从1962年起实行通过“供应卡”向民众销售食品的做法，巨额的食品补贴已成为国家“经济难以承受的负担”。
　　2009年古巴的经济增长指标从年初预定的6%降至1.7%，2010年稍有回升，但也仅取得2.1%的增长。正如劳尔所言，这个国家已到了不改革不行的地步。

　　改革的坚定舵手

　　劳尔一贯倡导经济改革。他曾经说过，如果古巴现在不掉船头，那就可能要沉没。
　　1991年苏联解体，东欧社会主义阵营倒台，古巴经济面临着极其严重的困难。为渡过难关，劳尔几次在小范围内进行改革，寻找解决问题的出路。当时古巴一度濒于破产和大饥饿的边缘，由于劳尔坚持在农业生产方面向私营经济进行了小规模的开放，古巴才渡过了那次危机。劳尔的一句名言是“大豆与大炮一样重要，甚至更重要”。
　　更多改革措施的出台是从2008年2月劳尔接替患病的兄长菲德尔正式担任国务委员会主席开始的。主要有：放宽对消费品销售的限制，允许向持有“可兑换比索”(即外汇券)的古巴普通民众销售手机、电脑、DVD机、彩电等商品；允许古巴本国公民入住涉外旅游饭店(需支付“可兑换比索”)；取消工资最高限额；允许职工和大学生兼职，挣两份或两份以上工资；通过第259号法令和282号法令，将闲置的土地承包给合作社或个体农民；大力发展市郊农业；削减不必要的公共事业补贴，关闭免费职工食堂；取消凭本低价供应芸豆、土豆、香烟等商品；将数百家原为国有的三个座位以下的理发店和美容店私有化，交给原来的职工承包，每月支付营业收入的15%作为营业税，而国家不再支付给他们工资；将投资建高尔夫球场的外国投资者土地租用期限从50年增加到99年等。
　　这些措施使得古巴发生了实实在在的变化，一成不变的生活秩序改变了，国家出现了新面貌。
　　此后，古巴改革的力度不断加强。去年9月13日，一项令古巴经济生活发生重大变化的改革措施出台了：古巴官方的工人总工会宣布，为提高生产率，减少国家负担的各项补贴，国营企业将在半年内裁员50万。
　　一周之后，政府又宣布将个体工商业者的经营许可范围由29个扩大到178个，以便吸收国营企业的下岗员工。在此基础上，古巴政府还采取措施，向个体经营者和闲置土地承包者提供银行贷款，以扶持他们的发展。
　　近几个月来，古巴私营部门确实出现了很大发展，雄心勃勃干个体的人迎来了历史上的最佳时期。数以万计的个体商铺雨后春笋般出现，几乎每天都有新饭馆开张。据古巴劳工和社会保障部提供的数字，自从决定扩大私营部门经营范围以来，政府已批准发放个体经营执照17.1万份，古巴从事个体经营的人数已达到近30万人。
　　从前，只有一些胆大的古巴人会偷偷摸摸做点小买卖。最让他们头痛的是警察的出现和政府的罚款。如今，他们可以正大光明地从事个体经营，鼓起来的是自己的钱包，活跃起来的则是古巴经济。　　
　　曾在公交公司上班的伊尼西尔遭公司裁员后，在自家院子里摆地摊，每天吸引不少顾客。她说，以前她月收入20美元，但现在，她一个星期就挣到这笔钱了，甚至还雇了个人来帮她打理生意。
　　个人承包也使得古巴的闲置土地问题得到了解决。古巴政府4月18日宣布，截至今年3月底，全国半数以上的闲置土地已由古巴农民承包。古巴全国土地控制办公室主任佩德罗·奥利韦拉18日在记者会上说，目前古巴已将92.2万公顷土地交予承包人耕种。古巴有可耕种土地660万公顷，其中闲置土地达180万公顷。2008年，古巴国务委员会主席劳尔·卡斯特罗宣布将国内一半的闲置土地租给农民耕种。
　　在刚刚闭幕的古共六大上，经济改革成了会议的唯一议题。劳尔·卡斯特罗在六大开幕式上所做的报告中宣布，作为“经济模式现代化”进程的一部分，古巴政府将允许私人买卖汽车和房产，“有关住房和汽车买卖的法律规定制定工作正在深入进行”，有关向私营部门经营者和普通百姓提供银行贷款的规定也正在制定中。另外，政府还将提升取得“突出成果”的农牧业生产者承包闲置土地的上限。

　　“扶上马送一程”

　　古巴改革的路还很长，但近80岁的劳尔已不年轻。
　　2006年劳尔接过哥哥的枪，主政古巴。面对困局，他不得不走出了一条与菲德尔·卡斯特罗不同的路。在这几年中，“变革”、“革新”成为这个社会主义国家的主题之一。然而，改变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这五年中的革新也只是点点滴滴的修补。要脱离困境，实现真正变革，还需要很长时间。
　　为了“保持古巴革命的延续性，同时促进古巴共产党和政府领导层的系统年轻化”，16日劳尔在古共六大上作报告时提议实行官员任期制，包括为他本人担任的国务委员会主席职务限定任期。劳尔说，党的高级干部任期应该限制在连续的两个五年之内。理论上，现年79岁的劳尔也将最快于2013年离场(劳尔2008年当选国务委员会主席和部长会议主席)，最迟则应在2018年退休。劳尔承认，这届大会，是上了年纪的领导人的最后一次聚会，年轻一代将会被选拔到重要岗位。
　　在本次党代会上，劳尔·卡斯特罗正式就任党的第一书记，同时还选举产生了政治局、书记处和中央委员会。这三个机构都由老、中、青三代人组成。一大批“懂经济”、又坚持社会主义信仰的年轻一代，将走上领导岗位。
　　劳尔差不多已经为下一代领导人确定了政治方向。尽管主张对古巴经济进行改革，但劳尔·卡斯特罗坚持社会主义道路的决心坚定不移，他曾多次表示，古巴改革是使社会主义制度更加完善，使古巴的发展模式现代化，而不是放弃社会主义，走资本主义的道路。
　　在六大上，劳尔还多次表示，古巴改革不允许财富集中，因为这与社会主义是背道而驰的。他说，在社会主义制度中，永远都不会容忍损害最贫穷者的利益，因为他们是革命最坚定的支持者，扩大非国有部门不是私有化。
　　也就是说，新提拔上来的领导人不论怎么“改变”，也不能脱离于社会主义方向。分析称，这或是古共六大为“后卡斯特罗时代”进行人事布局的主要使命。

　　借鉴他山之石

　　很明显，劳尔已经释放出了加快改革步伐、加深改革力度的强烈信号，但改革的效果和前景却依然令人担忧。例如，比较受欢迎的土地承包措施，就遇到了承包者缺乏经验、农机具不足、缺少资金和市场等困难。
　　能源短缺也是个大问题。有分析说，委内瑞拉一旦中断向古巴日供9万桶石油的援助，古巴经济势必遭遇类似20世纪90年代的命运。当时古巴由于失去苏联的补贴，经济一度面临崩溃的边缘。
　　人们观念的转变也是改革能否顺利开展的关键。根据去年公布的国企“大瘦身”规划，将有50万原属国有部门的古巴人丢掉工作。他们离开岗位的补偿是，每人每10年的工龄只能换得1个月的工资。3年内，古巴将有130万人失业，5年之内将有180万劳动大军转向私有领域。对于已经习惯于一辈子为国有企业工作的古巴人来说，从事个体经营需要转变观念：靠政府养活的日子一去不复返，生计要靠自己来打拼。
　　有分析称，如果古巴想走发展捷径，就应该敞开胸怀，向新兴经济体借鉴改革模式。比如，减少政府对企业的干预，发展多种产业经济模式，合理调整农业、工业在国民经济中的比例，等等。
　　不过，外界评论说，劳尔已经在借鉴他山之石，古巴经济改革政策中时常能看到一些中国的影子。比如，与中国的改革开放相类似，古巴的经济改革选择了以农村为突破口，同时打破“铁饭碗”，鼓励个体经营。
　　据悉，劳尔在1997年访问中国时，就对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经济表示出了浓厚的兴趣。回国后，他建议以中国模式为榜样，改革计划经济，逐渐实行经济自由化。古巴政府内部还设立了专门研究改革的“中国部”。
　　劳尔对中国一直很友好。早在革命斗争时期，劳尔就带领游击队领导人读过毛泽东著作，研究中国革命的战略和游击战争的问题，学唱中国革命歌曲。在汶川发生地震时，他曾率国务委员会多名副主席和政府部长，前往中国使馆设立的灵堂吊唁遇难者。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60周年之际，劳尔率国务委员会几乎所有副主席到中国使馆观看北京阅兵式的电视直播，对中国的发展成就赞不绝口。一次中国代表团来访，与之会谈结束后，劳尔·卡斯特罗在与来宾告别时，用流利的汉语高唱《东方红》，发音之准确，感情之投入，令在场所有人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