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名为戴维-伯吉斯,是闻名英国的移民律师。工作之余,他又以索尼娅-伯吉斯出现,演绎“她”的一面。
去年10月,伯吉斯的生命以颇具疑问的方式结束。不过,在他抑或是她的葬礼上,亲人、朋友、同事在对伯吉斯40年工作给予认可的同时,也表达了对后者双面乃至双性人生的理解。
结束
去年10月25日18时30分过后,英国伦敦君王十字地铁站,一个苗条、漂亮、留着大波浪卷长发的女子突然坠落地铁站台。
地铁司机在发现这名女子失去平衡的那一瞬间猛踩刹车,但仍有一整节车厢压过女子坠落的站台。
这条地铁线路随即关闭。警察赶到现场处理女子遗体,这项任务直到当天深夜才结束。
警方调查认定,这名女子并非跳下站台自杀,而是遭到一名34岁的女性友人蓄意推搡坠下站台。这名女性友人随后遭到谋杀指控。
死者地铁卡中的信息显示,她名为索尼娅-伯吉斯,去世时63岁。不过,警方发现,从生理角度来看,这名“女子”其实是男性。作为一名男人,他也有自己的名字:戴维-伯吉斯,全英国最优秀的移民律师之一。
工作中,他坚强、坚定、精力充沛,以男子气概示人;生活中,他时尚、美丽、温柔,更愿意转换成女性角色。作为律师,他为难民和变性人等社会边缘人谋求合法权益。然而,在男性、女性角色之间徘徊的伯吉斯何尝不是一名“局外人”,面临内心困惑和挣扎。
功勋
伯吉斯1969年毕业于圣凯瑟琳学院法律学专业,与罗伯特?温斯坦利共同创办法律援助机构“温斯坦利-伯吉斯律师事务所”。6年后,作为这家律师事务所的高级合伙人,他专事难民避难的案子。
1987年,52名斯里兰卡难民求向英国寻求避难遭拒绝,面临驱逐威胁。当时为伯吉斯工作的律师弗朗斯-韦伯回忆,伯吉斯要求他“跑到英国最高法院,获得一份阻止驱逐的禁令”。
“所谓‘跑’真的是跑着去,”韦伯说,“因为英国移民官员当时正护送这些难民登机。”虽然最后获得禁止驱逐的命令,但司法审议要求遭驳回,这些难民还是被遣返回斯里兰卡“不过,戴维没有放弃,”他说。
那时,难民无权就英国政府所作驱逐决定提出申诉。但伯吉斯认为,这并不合理。他前往斯里兰卡,收集这些难民遭受不公正待遇的证据,最终帮助他们获得重返英国的权利。该案裁决为同类案件审判开了先例,难民从此有权在遭英国驱逐前提出申诉。
同事克里斯?兰德尔回忆说,处理复杂案件时伯吉斯的想象力“独一无二”。
“他忠于当事人,”兰德尔说。当年的两名斯里兰卡难民一直与伯吉斯保持联系“意料之中的是,在他的鼓舞下,不少当事人也成为律师。”
伯吉斯的合伙人温斯坦利说“戴维总是工作很长时间,在他看来,当事人最重要。如果想在凌晨两点听两句慰藉的话,他们可以去找戴维。”
除了难民,变性人也是伯吉斯的主要援助对象。20世纪80年代,伯吉斯帮助一名经过变性的男性斯蒂芬?惠特尔获得法律认证,使其有权利成为孩子之父。
“伯吉斯独具战略眼光,”惠特尔说,“拯救地球上的无依无靠者”。
与伯吉斯共事20年的贾瓦伊德?卢克玛尼这样评价伯吉斯“我认识的每个人都愿意成为戴维,他才华过人、对法律理解透彻。我们都希望像他一样优秀。”
挣扎
伯吉斯的同事兰德尔说,从职业角度看,伯吉斯似乎在帮助那些被边缘化的人,那些遭主流价值忽视、打击的“格格不入者”或者“局外人”。其实,伯吉斯在这些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作为一名徘徊在两性之间的边缘人,伯吉斯何尝不希望得到社会的理解和认可。
“在许多情况下,他自己也是边缘人,他不仅同情不少当事人,简直是身临其境。”兰德尔说。
尽管能够给予当事人渴望已久的平静,伯吉斯自己却难以获得同样解脱。
直到伯吉斯去世的那一天,他一直分饰两性角色。工作中的戴维?伯吉斯阳刚洒脱;下班后的索尼娅-伯吉斯温婉可人。
无论是戴维还是索尼娅,都拥有各自的朋友圈,只有伯吉斯的挚友才知晓其双性身份。索尼娅的朋友对戴维在工作中取得的成就一无所知。而戴维的朋友也并不知道索尼娅这个魅力女郎的存在。过去5年里“她”购买名牌女装、打耳洞,求助医疗技术除净脸部毛发。
伦敦一名地区法官伊恩-贝克是伯吉斯一生的好友。他回忆,第一次见到伯吉斯是在1966年,他们都是圣凯瑟琳学院法律专业的学生。当时,贝克为伯吉斯的男子气概所吸引。
“他总是谈论运动,”贝克说,“给人的印象健康、阳刚,和以后渐渐发展出的性格并不相同。”
两人结识后,由于相似的单亲背景渐渐熟识。贝克回忆,在大学的时候,伯吉斯已遭遇性别困惑的侵扰。他有一名长期女友,却也寻求与同性恋男性发展关系。
“如何认定性别对戴维一直是个难题,”贝克说。
直到上世纪70年代,伯吉斯的亲密友人才发现他有异装癖、愿意作为女性生活。
突然有一天,伯吉斯要求已婚的贝克把自己当作女人“和她约会”。
“我第一次意识到,戴维其实希望作女人,”贝克回忆说,“我同意了,虽然我无法理解,但他是我的朋友,这对他很重要。”
塔拉是一名变性女子,在大约5年前认识伯吉斯。她认为,随着年龄增长,伯吉斯想做女人的冲动愈发强烈。
“我认为,异装癖会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强烈。你可以在年轻的时候与之抗争,但最后,你会觉得:‘我感到恶心,不能再做下去,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塔拉说,“这也许发生在索尼娅身上,但她说自己不会去做变性手术,这不值得。”
理解
直到伯吉斯去世的那一天,无论是戴维还是索尼娅的朋友,才得知伯吉斯的另外一面。他们尊重伯吉斯对性别的选择,尽管这种选择超出了他们的经验和理解范围。
伯吉斯的朋友认为,无论是他还是她,都富有爱心、谦逊,纤瘦的外形下是“铁一般坚硬的灵魂”。
作为一名男性,伯吉斯1985年组建了自己的家庭,育有一儿一女,还有一名养女。在这些子女足够成熟的时候,伯吉斯告知他们自己的双性人生,三个子女似乎并不吃惊。儿子坦辛甚至半开玩笑地说:“爸爸,我终于看到你有趣的一面了。”
伯吉斯的子女回忆,父亲从未表现出挣扎和折磨,无论是作为戴维还是索尼娅,伯吉斯都是他们的挚爱亲人。
去年11月17日,来自不同社会背景的600多人出席了伯吉斯的葬礼。他们中既有律师、大学同学、先前寻求庇护的难民,也有变性人以及索尼娅或者戴维的好友。
三个子女用以描述父亲的悼词用词相当特殊,“他”和“她”变换使用。或许,这是对伯吉斯别样人生的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