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贪污都难”:公共财政改革的焦作样本
    2008-10-27    本报记者:秦亚洲    来源:经济参考报

  焦作市财政局局长申相臣说,“小金库”、“账外账”等财政资金体外循环,是造成领导干部经济犯罪的重要原因。但是,任何领导要想贪污、挪用、截留公款,甚至公款吃喝,不通过会计办不成。而会计对本单位有人身依附,不敢不听领导的。所以,要想预防领导干部在财政资金上腐败,必须首先管住会计、不做假账,财政资金全部“入笼”。财政局通过公开招考,然后委派的会计,组织关系、人事编制、工资待遇等全部由财政部门统一管理。
  财政部财政科学研究所所长贾康说,1998年我国提出建设公共财政,中央层面的探索还在进行,地方层面却积极活跃。焦作在这方面走在了全国的前列,在诸多制度创新方面“敢为天下先”,堪称中国公共预算改革的标杆。

账目只要不合理,肯定要退回去

  焦作市从每年例行的财税检查中发现,行政事业单位使用财务资金的违纪面,从1985年的30%,上升到1997年的52%,违纪数额同样直线上升。1999年,焦作市开始在全市推行会计委派制度,取消市直行政事业单位的所有会计和银行账户。财政局在全市设立14个会计工作站,集中委派78名会计,负责310个行政事业单位的财务工作,代替原来分别属于各部门的660多名会计。每个单位保留一名负责到会计站报账的人员。短短几个月时间,市直机关共被清理出包括“小金库”在内的闲置、沉淀资金2亿多元,这个数字几乎是2000年焦作市本级财政的1/3。
  焦作市会计委派中心第一会计站负责焦作市委18个预算单位。包括站长在内的6名会计,集中在一个不足20平方米的房间里工作。记者在“焦作市会计委派管理中心拒付各类违规开支情况统计薄”上看到:
  “7月4日,拒付焦作市委统战部差旅费1070元,原因是标准错误。
  7月8日,拒付焦作市纪委餐费120元,原因是票据不对。
  7月9日,拒付焦作市委组织部3093元,原因是票据不对。
  7月15日,拒付焦作市证券办7200元,原因是票据上显示的收款单位与印鉴单位不符。……”
  会计站副站长徐小霞曾经在焦作市广电局、地矿局、有线电视台等多个部门担任会计,焦作市财政改革后,她通过考试到了财政局。
  她说:“以前,所有的财务往来、报销、转账,都是领导说了算,不敢不听啊。现在不一样了,我们是财政部门委派的会计,必须服从财政局的管理规定和要求。所有来报销的账目,只要不合理,不管是哪位领导批的字条,肯定要退回去。”

从市委书记到刚工作的大学生收入一目了然

  近年来,许多省、市在当年的地方“两会”上,都要推出“为民解决的十件实事”,将财政资金向民生领域倾斜。但是,政府单方面决定的“十件实事”是否就是百姓最迫切希望解决的事情?
  焦作市的作法与众不同。2007年底,焦作市政府通过征求各职能部门的意见,列出了60项和百姓密切相关的项目,放在网上让大家投票,最终根据得票多少选出了10项,得到了百姓的好评。
  以往,焦作市针对全市5家医院,每年要拨付1000万元的卫生服务专项资金,用以缓解百姓看病贵问题。但是,定额补助的方式由于没有激励机制,医院产生了等待补助的惰性,在降低费用、改善服务方面缺乏动力。
  今年,焦作市政府根据百姓、专家等多方面的意见,将这一卫生服务专项资金提高到1500万元,但将5家医院平均分配,改为依据医院全年门诊人数、服务水平、群众满意度等十大指标综合考评后,排出先后次序,根据名次决定分配数额。这一办法的改变很快调动起了医院的积极性。
  在焦作市教育系统工作的顾报国说:“以前,我们单位每年花了多少钱,花到什么地方,我想知道都很难,不是本单位的人就更不用说了。现在,财政信息公开平台上全都公布出来了。”
  在焦作市财政信息公开平台,可以轻松地查到焦作市各个预算单位的支出明细表。上到市委书记,下到刚参加工作的大学生,每个月的工资收入一目了然。
  在整个预算编制的过程中,专家论证和社会听证阶段,是两个格外重要的环节,参与者的合理意见可能直接影响预算项目和资金。听证会形成的听证报告,在政府网站上公开刊发,接受社会监督,增强公众对政府预算的参与性。
  财政部财政科学研究所所长贾康说,听证会是百姓参与财政预算的主要方式,而参与式预算则是推动公共财政改革的突破口。

“单位花钱不见钱,财政管钱不花钱”

  要想保证财政资金的安全性、完整性,仅仅管住会计、管住账本还远远不够。焦作市财政局创新制度,把所有财政资金全部纳入预算管理,实行了国库集中支付、项目评审、专家论证、社会听证、人大公审等公开透明的管理制度。这些制度和会计委派制度,环环相扣,相互补漏,为财政资金编织了“完全网”。
  焦作市收缴了市级所有预算单位的银行印鉴,由委派会计统一掌管,按照制度规定的程序和办法,为预算单位提供会计服务。也就是说,这些预算单位,已经失去了在银行开设账户的法人资格。如果一些单位想挪用资金,连银行手续都没有。以往,焦作市一些单位或者领导被查出贪污、挪用公款等案件时,资金已经损失了。现在,关口前移,提前堵住贪污、挪用、截留的渠道。
  焦作市要求党政部门超过1万元的购买项目,必须通过政府采购。采购部门通过严格程序采购后,由财政预算执行机构直接将款项汇至供货商账户。预算单位工作人员的工资、福利等经费,也由财政预算执行机构直接汇至个人账户。
  焦作市财政局办公室主任任立宏说:“对于预算单位而言,人员工资、办公经费和政府采购的资金,占总资金约80%。我们通过国库统一支付制度和政府采购制度,首先保证这些资金,不会因为环节多、水渠长而跑冒滴漏。其余约20%的运转经费,由单位自主,但是财政部门仍然要全程监督。”
  对于一些具有行政执法权的单位,焦作市实行收支两条线的办法,使罚没款项直接进入国库或者财政专户,无法设立“小金库”。以公安局罚款为例,由于公安局在银行没有账户,财税管理机构通过票据管理,使所有罚款必须缴入财政非税收入指定账户,使财政资金无法“体外循环”。
  焦作市财政局副局长张继东说:“根据预算分给单位的钱,仍然归单位使用。财政局只是通过一系列的制度,预防贪污、挪用、私分、截留等行为。我们称之为:单位花钱不见钱,财政管钱不花钱。”焦作市去年财政支出74亿元,90%的资金都是由国库统一支付。

领导干部的经济犯罪率大幅下降

  一系列制度的实施,焦作市行政事业单位无法再做假账,难以设立“小金库”,各项财务数据、明细,规范真实,使焦作市财政预算的科学性、财政资金的利用效率明显提高。焦作市纪委和检察机关统计数字对比显示:领导干部经济犯罪立案总数、涉案金额均大幅下降。立案总数从1999年的8起,下降到2007年的2起,涉案金额从1999年的580.5万元,下降到2007年的13万元。
  焦作市纪委监察局惩治和预防腐败办公室副主任张宝金说:“近10年来的实践证明,财政制度创新,有效遏止了行政事业单位领导干部,对财政资金随意使用的现象。铲除了腐败的条件,预防了腐败行为。领导干部的经济犯罪率大幅下降。”
  焦作市检察院反贪局副局长李振华说:“焦作市财政改革创新推行的一系列制度,彻底改变了过去行政事业单位财政资金,很容易被领导干部贪污、挪用、截留的局面。现在达到了想贪污都困难的效果。”

公共财政改革推动民主进程

  根据我国现行的财政制度,给政府职能部门拨款的数量,一定程度上掌握在市长和主管市长的手中。政府职能部门的申报数额,往往是水涨船高地惯性增长。而财政部门在预算编制的过程中,拨款数额的弹性很大。在许多地方,每到申报预算的时候,政府职能部门的负责人都开始忙于找市领导或者财政局,希望在预算多安排资金,和财政部门讨价还价。
  公共财政的实施,要求所有财政资金必须经过政府预算,公众的参与又使这些资金的分配和流向透明化、科学化,减少了资金分配的随意性。
  焦作市原常务副市长李中哲说,焦作公共财政改革明显削弱了市长对于财政资金的支配权和随意性,这种改革从根本上使百姓的民主权利得到实践,促使政府向真正的服务型政府转变。
  十年来,焦作财政收支总规模增长6倍多,人均财政收支水平跃居河南省前三名,提升5个位次。2007年,全市地方财政一般预算收入46.5亿元,人均一般预算1359元,比河南省平均水平高出479元,人均一般预算支出2108元,比河南省平均水平高出53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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