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最大制贩假烟案告破 惊曝产运销网络图
假烟销售网覆盖大半中国 运作模式领先国有烟草企业
    2008-01-28    本报记者:秦亚洲    来源:经济参考报

  他们经营的销售网络覆盖大半中国,运作模式领先国有烟草企业。
  他们向生产商派驻质量监督员,高度仿真使专业打假人员叹为观止。
  他们行踪诡秘,单线联系;获得暴利,生活腐化。
  他们的背后是一条条利益链和一顶顶“保护伞”。

  覆盖自南至北20个省(市、自治区),涉及两个生产网络、两个托运网络、两个销售网络,抓捕主要犯罪嫌疑人30多人,涉案违法卷烟84010件,涉案总金额7560多万元的我国近年来最大的假烟制售案,日前在河南宣布告破。

    一些地方的烟草专卖局将缴获的假烟送往垃圾焚烧发电车间销毁。据介绍,5000箱假烟经焚烧后,能发电7万多度。本报资料照片
离释放两小时开始交待犯罪事实

  2006年9月11日,河南省荥阳市烟草和公安部门的人员,查获了一辆外包装上标注为干菜和电器配件的货车,里面装满了包括中华、芙蓉王等品牌的453万支假烟。一个惊天大案由此拉开帷幕。
  但是运输司机冉某却一问“四不知”:一不知道拉的是香烟,包装上写的是电器配件和干菜;二不知道是谁发的货物,货物在停车场由装卸公司统一装配;三不知道货运往哪里,等车辆行至一定区域后会有人打电话指示;四不知道谁来接货,发车时被告之会有人联系接货。
  就在案子陷入僵局的时候,冉某的手机上收到一条短信,内容是:“我在北京出事,怎么办?”九个字的短信,使整个案件柳暗花明。
  据专案组人员介绍,本案重要犯罪嫌疑人傅某被抓捕后,连续29天对犯罪事实一个字都不说,每次审问都装聋卖哑。按照相关法律,如果没有确凿事实,拘留满30天,必须放人。离傅某被拘留满30天还有两个小时的时候,了解他大量犯罪事实的上线被抓获。傅某这才开始交代犯罪事实。经查证,傅某涉嫌贩卖香烟1140万支,涉案金额167.45万元。

内部分工明确彼此单线联系

  本案中假烟生产、运输和贩卖网络覆盖了我国自南向北20个省(市、自治区),生产、托运和销售都有自己独立的网络。从订单采集、组织生产、配货运输、终端销售等流程来看,不仅内部分工相当明确,单线联系运作,而且每个环节又形成了子网络,网中有网,线中有线。
  假烟的供货网络把整个中国分为西北、东北、华北、华中、华东、西南等几大区域,每个区域都有固定的负责人,区域之间不允许串货。犯罪嫌疑人冉某负责向西北地区供货,夏某则负责向东北地区供货。
  假烟的制造、运输和贩卖三大环节,对外是一个利益集团,但是内部又有帮派。就运输而言,虽然分别负责不同区域,但是如果一个司机的货物在路上出事,按照约定,生产商必须立即负责“营救”并赔偿损失。否则,其它司机就会立即启动“营救计划”——就地卖掉假烟,筹措资金前往救援。夏某的车辆在北京被烟草部门查获后,联系不上生产商,所以才给冉某发短信求援。
  1996年8月,夏某满载假烟的货车行至大连火车站时,撞伤了一个人,车辆被警察扣押。福建的假烟生产商立即派人当天送给夏某8万元,作为保证金交给警方,然后把车开离现场。

组织严密 以销定产

  隐藏在福建省云霄县的假烟生产厂里,各个环节组织严密,分工明确,早就采取订单方式生产,以销定产。而我国烟草行业从2004年开始,对生产和销售传统模式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其中一项主要的内容就是改变以往产销脱节的状况,开始以销量确定产量。
  假烟生产的精细性分工,可以本案几个主要犯罪嫌疑人为例。许某1负责采集订单,资金回收,张某负责在山洞里加工烟丝,方某负责包装材料,高某用6台至10台卷烟机负责加工烟条,许某2和许某3雇用20多个人负责把烟条包装成盒、条,罗某负责根据不同的销售区域喷打包装上的编码,林某经营的有10多台车的配货站负责托运分销。
  整个网络的运作模式是,分销商在对烟草零售商挨家挨户地推销后,逐渐形成并固定了自己的销售网络。分销商据此收集需求量,订单逐级传递给生产商,生产商接到订单后开始生产,然后将成品假烟交给配送商,配送商负责将货物送达,分销商接到货物以后,将钱汇至生产商账户。

对真品仿冒精益求精

  据被抓获的犯罪嫌疑人介绍,假烟生产商十分注重自己产品的质量,对真品的仿冒也精益求精。他们有配方师和仿配不同品牌香烟的办法。
  为了提高假冒香烟的仿真程度,假烟生产厂家根据自己对真品的研究,先生产出一批某个品牌的香烟。在一定范围内销售后,收集吸烟者对口感、香味等多项指标的反馈。然后调整配方,这样多次反复,最终固定下来某一个品牌香烟的配方。据介绍,他们能够生产出任何一个品牌的高仿真香烟。
  本案重要的犯罪嫌疑人李某,经营了一个涉及河北、辽宁、广州、深圳等地的假烟运输、销售网络。为了保证假烟质量,他向派福建云霄假烟生产商订制假烟,并派驻一名质量监督员,监督生产的假冒香烟必须达到质量标准。由于从质量到包装都具有极强的仿真性,生产出的假烟,即便是专业的烟草打假人员,也必须通过特定的技术手段才能识别出来。

别墅间都有暗道相连

  这些犯罪嫌疑人为了反侦察,可谓费尽苦心。已经被抓捕的30多个重要犯罪嫌疑人,几乎每人都至少有三部手机,有的甚至有六部手机。分别用于联系上线、下线和日常生活。
  犯罪嫌疑人杨某交代,他为了和假烟生产商方某谈生意,见面地点约定在福建云霄县一个宾馆。杨某到云霄县以后,方某说在广州见面。杨某赶到广州后,方某打电话称,见面地点改在东莞的一个镇。随后,又将见面地点改在一个山坡上。杨某一路追赶,到了上山的路口时,方某确定没有人跟踪,派人骑了一辆摩托车把他接了上山。
  专案组人员介绍,这位仍然在逃的方某,进行假烟交易时,从来不露头,送货、转货、装货地点不断变化,往往派一个三线、四线,甚至是跑腿的具体操办。专案组根据整个案情估计,方某涉案金额超过一亿元。
  根据犯罪嫌疑人交代,外地车、外地人进入福建云霄的收费站,就有人通风报信,假烟生产窝点马上提高警惕。当地靠制贩假烟发家的人,别墅间都有暗道相连,以方便逃跑。一旦一个人出事,只要不牵连别人,家属的生活自然有人照应。否则,会受到残忍的报复。许某在交代了犯罪事实和当地制贩假烟的情况后说:“福建回不去了。”

获暴利生活腐化

  以苏烟为例,官方核定零售价在郑州每盒为40元,但是,假烟从福建云霄县运送到郑州后的零售价是每盒8元至10元。假烟的暴利吸引了贪婪之徒。辽宁营口人邵某,涉嫌贩卖假烟3345万支。他儿子2006年10月27日结婚,26日晚上,他丝毫没有忘记赚钱的生意,当亲朋好友都沉浸在吉日的前夜,在热闹的唢呐声的掩护下,他悄悄溜出家门,又熟练地交易了一车假烟。
  “黑金”流入囊中,浮华如影随形。
  杨某,辽宁锦州人,涉嫌贩卖假烟2.789亿支、价值1187万多元。他的下线广泛分布在贵州、深圳、四川、辽宁、大连等地。他在北京建国门、南二环和昌平县各有一处豪宅,他在北京的儿子已经娶妻生子。但是,这位已经当上“爷爷”的人,在贵阳市郊区还有一套别墅,又有人给他生了一个孩子。
  李某,河南开封人,涉嫌贩卖假烟2.2085亿支,价值906.4万。30年来,他一直主要从事着贩卖假烟的生意。当专案组抓捕他的时候,他正以我国某大型建筑公司一个项目副总经理的身份,在郑州北环汽车城对面的一个工地上指挥工程。当身着便衣的专案组人员抓捕他时,他纠集工地上100多名工人将便衣警察团团围住。警察只好将一只手铐铐在自己手上,另一只手铐铐住李某。
  蒋某,贵州兴义人,涉嫌贩卖假烟1.6650亿支,价值551.6万元。到澳门赌博已是他家常便饭,曾经一把输了80多万元。
  咸某,吉林白山人,涉嫌贩卖假烟241万支。2006年除夕抓捕他的时候,提醒警察别弄坏他身上价值万元的貂皮大衣。

制造假烟的人竟成立“烟草协会”

  假烟制售网络的背后存在一条条利益链和一顶顶“保护伞”,范围包括烟草、交通、公安、航空和铁路等部门,没有这些部门的鼎立配合,根本不可能经营如此庞大的假烟销售网络。
  据介绍,在我国烟草行业有“全国假烟出云霄”的共识,几乎所有规模性的假烟案,追根溯源都在福建云霄。虽然此案已经告破,但是假烟生产的源头仍然没有除掉,等于是“斩草未除根”,根据以往经验,要不了多久,新的假烟销售网络就“春风吹又生”。知情人士透露,全国烟草打假捷报频传,但是福建云霄的假烟生产基地,仍然机器轰鸣,而且生产设备不断技术改造和换代升级,以满足市场需求,这种“治标不治本”的尴尬,让人猜测其背后的“保护伞”究竟有多大?
  在假烟的运输环节,交警、铁路和民航都有人参与其中。据犯罪嫌疑人交代,在福建云霄,假烟配送商将货物装车后,运输司机被告知,只要在福建境内,运输假烟的车辆被警察查扣后,不必下车,立即打电话,保证在10分钟内一切“摆平”,开车走人。
  本案重要的犯罪嫌疑人李某,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李某就从事假烟生意。2001年至2003年间,他分别从贵州兴义、铜仁、湖北巴东等地卷烟厂大量非法购进卷烟,通过火车整车皮运往到河南、辽宁、河北、广东、上海等地进行销售。专案组还发现,一些高档假烟开始通过航空渠道贩运。如此猖獗地大量运输,没有铁路和民航人员的参与,根本无法完成。
  内外勾结使假烟销售商反侦察能力越来越强。本案中被抓获的30多名主要犯罪嫌疑人中,有两人是烟草系统的工作人员。犯罪嫌疑人林某是某烟草公司的业务科长,他将一些重要的大客户介绍给销售假烟的中间商,并且明确告诉这些客户,烟是假的,如何应对烟草稽查人员,和一旦被查获如何处理等。福建云霄专门制造和运输假烟的人成立了“烟草协会”,聘请内行人指点,研究相关法律。

带有一定帮派色彩

  河南省公安高等专科学校侦查系主任邹荣合说:“假烟制造和贩卖,往往与腐败现象伴生。制假者为了逃避打击,不惜重金拉拢腐蚀有关职能部门的工作人员,充当犯罪活动的‘保护伞’。就这个案件而言,犯罪组织形式的集团化、网络化特征十分显著,并带有一定帮派色彩。”
  郑州市烟草专卖局负责人说,制售假烟不仅造成国家税收的严重流失,而且也损害消费者的身体健康。卷烟是我国财政税收的重要来源,制造、销售假烟损害了国家利益。生产卷烟需要工艺、流程、质量、口感,配料等一套严格的科学方法和标准,但是假烟为了降低成本,减少环节,往往用化学原料提升口味,损害消费者的身体健康。同时,假烟冲击了正常的卷烟生产、销售秩序,侵害了知名品牌的知识产权。

    [评论] 一支香烟熏倒若干部门?

  福建云霄县生产的假烟,销售网络竟然能够覆盖大半中国!不得不令人疑窦顿生:如此令人触目惊心的网络,他们是怎样构建的?他们为何能够构建?
  假烟从位于中国东南的福建省云霄县,长距离运输至中国东北的黑龙江、西北的甘肃、西南的云南,中间要经过多少环节,遭遇多少次检查,却一直安然无恙。如果不是2006年9月份一个平淡无奇的举报电话,这个销售网络可能依然藏匿在水面以下。[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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