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收入过12万，个税自行申报。在中国首次个税自行申报启动以来，中国“富人”的表现却不尽如人意，实际申报人数与事先预期相差悬殊，敢于到税务部门说清道明自己收入情况的往往都是“工薪族”，而那些文艺界人士、个体工商户、自由职业者等被公众普遍认为“很滋润”或“先富起来的”群体，却缺席了这场“良心账”运动。

多少人回答清楚这笔“良心账”

年收入过12万，个税自行申报。在中国首次个税自行申报启动以来，中国“富人”的表现却不尽如人意，实际申报人数与事先预期相差悬殊。本报记者 李健 摄

    自行个税申报“大限”之后，到底多少中国“富人”说清了这笔“良心账”？
    据最新披露，国家税务总局表示，本次个税自行申报人数大约在160万左右，虽比3月29日公布的数据137.5万有很大提升，但与此前“至少600万人应列入申报范围”的专家预测相比，实际申报者可能仅达到1/4。但另一些专家认为，中国目前应列入个税申报的名单应大大大于这一数字。清华大学人文社会科学院院长、社会学系系主任李强认为，以中国目前的经济社会发展状况，最保守的估计，年收入超过12万元的人群，至少在780万以上，以这个标准来衡量，这次个税申报量仅两成，非常不足。
    从目前公布的数据来看，申报量最大的是北京，为25.5万人；广东次之，也超过25万人。上海、浙江、江苏等东部沿海发达地区的申报量在10万人以上，福建省申报人数在六万人以上，重庆市接近一万人。
    作为国内首次个税自行申报，这个结果可能在预料之中，但离真实情况差距明显，除了整体数量偏少，申报在区域、人群的分布上还很不平衡。
    就全国极为关注的上海而言，被理所当然地认为是中国富人的“聚集区”，但个税申报量一直成谜。上海市财税部门迄今未详细透露过这方面的有关任何数字，申报人数信息捂得严严实实。
    此前有企业人士向记者透露，在税务总局的大会上，上海因申报不利曾遭点名，此后上海税务机关加大力度，才有所起色。
    记者曾向上海市财税局询问相关信息时，对方的回答是“绝对不说”，不但不能透露数据，而且有关个税申报的任何细节一概不说。10万人以上申报的数据还是来自于税务总局统计披露的信息。
    德勤会计师事务所税务合伙人林绥说，看看上海密密麻麻的摩天写字楼就知道，上海月收入一万元以上的人，绝对不少。但实际申报量严重不足。但他认为，这次申报上海的外企情况较好。

想不报就不报，个税申报紧箍咒套住谁？

    “我们公司的税务主管很早以前就开始盯着我们符合报税标准的人及时报税，我们是外国公司，这些方面很严谨，再说收入状况非常清楚，想不报都不行。”在上海一家德国公司工作的杨小姐这样说。
    从此次报税的人群来看，“工薪族”占了大头，而明显被认为高收入阶层的私营企业主、演艺人士、某些自由职业者却并不多。在西安市符合申报条件的人员中，书画界人士较为集中，而在申报时却一度出现“集体缺席”的情况。
    税务部门的官员也表示，没有规范建账、没有专门财务人员的个体经营户、演艺明星、自由职业者等，是申报情况最不理想的群体。据介绍，人们普遍关注的“老板”层面，大部分企业家“工薪所得”部分申报情况较为理想，个人独资企业、合伙企业等较为规范的非公有制企业负责人的申报情况也较好。而一些个体工商户不建账或建假账，给落实个税申报制度带来很大难度。
    在无锡开公司从事汽车销售生意的陶先生甚至对记者说：“报税是那些挣工资的人的事情，跟我们这样自己干的人没什么关系，别人又不知道我一年赚多少钱，有时候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外资企业员工自行主动报税的情况给人的感觉相对较好。在一家美国计算机企业上班的常非说，公司财务部门督促所有符合要求的员工一定要依法照实申报，所以他们公司符合条件员工的申报率几乎是百分之百。
    一家私营企业的负责人却说：“自己开的公司，又给自己开工资，肯定不会达到报税的标准，而开销都算在企业经营成本里，做生意的朋友都是这样的。”
    而对于漏报虚报个税的情况，各地也采取了一些办法。如北京市地税部门已声称，要一对一“约谈”应申报而未申报的个人，区别情况予以处罚。
    而兰州市两名年所得超过12万元的高收入者，因逾期申报个税，每人被处罚100元；湖南长沙也给一个逾期申报者开出了200元的罚单。但这样“和风细雨”的处罚，显然和先前预计的2000到一万元的罚款，甚至更重的处罚有很大差距。
    一位税务专家说，此次申报制度设计本身就略显仓促，而且整个过程也以实验为主，很多问题都没有解决，所以难以严刑峻法，以至于“富人”们在报税问题上选择集体“沉默”。

他们为何选择观望

    一位今年参与个税自行申报的人士说：“报税让我真得很茫然，不但整个过程有点复杂，而且总觉得自己是工薪族还算得清楚，那些真的有钱人，收入来源那么多，又怎么算得清楚呢？既然算不清楚，又怎么报得清楚？”
    德勤会计师事务所税务合伙人蒋颖表示，一些客观现状不容忽视，从中国的社会情况看，个人所得税的纳税意识还不强，银行等社会信息系统的全面完善也还需要时间，个人取得收入的形式和方法也存在多样性。因此，要一开始就希望年度申报能够将全部符合条件的纳税人都纳入申报范围是不符合现实的。这也可能是为什么目前的年度申报情况和预期的存在差异的原因。
    专家认为，其中关键点是个税申报制度配套措施跟不上。譬如个人取得收入的形式和方法存在多样性，而目前国内的银行清一色不提供利息清单，所以纳税人很难知道每年利息收益是多少。再如国内许多人在资本市场投资，进进出出，很难清楚地记得一年中的每一笔盈亏，可证券公司并不会为投资人提供清单。而且，眼下国内大多数企业连个人年收入清单都不提供。而在美国，相关机构每年都会向个人发送汇总表，把一年内基金、股票投资的盈利、分红、代扣代缴税款、未缴税款部分都计算得清清楚楚，个人报税的数据依据一目了然。从这个意义上说，系统配套的问题是妨碍准确申报个税最大的“拦路虎”。如果这些问题能解决，不但个人申报比较清楚，有关部门的监管效率也会大大提高。反之，想准确报税也难。
    更重要的原因是很多人还在“观望”。律师王永芳说，很多人还没有心理准备，虽然这次申报是一种试探性的流程，并不会因为申报的收入数额而增加税负，但多数人还是担心：会不会因为今天的主动申报增加未来的纳税金额？
    一位大学教授坦言，现在个人收入监控机制还未形成，很多单位采取代扣代缴的办法上税，而个人觉得已经履行了交税的义务。关键是很多情况下，无法知道个人的实际收入，所以很多人有一种担心，自己去申报了也就是把别人不知道的收入情况让税务部门掌握了，还不如选择沉默。

如果人人都懂得“依法纳税绝非儿戏”

    蒋颖表示，目前我国个税自行申报制度还在试点阶段，相对比较宽松，关键是要培养起“纳税人”意识：一是敬畏精神，二是与权利对等的义务意识。
    “一般而言，美国人对纳税充满敬畏。而我们还不是很有法律意识，对于依法纳税的重要性还看不清楚。”华东政法学院经济法学院院长张梓太说。
    培育全社会对纳税的“敬畏之心”还需有相当的惩戒。张梓太建议，依法纳税是国家的根本性制度，必须有法律进行约束，而不是单纯的部门规定。依照目前的制度，一旦违法，也基本属于行政责任追究。
    蒋颖认为，现阶段，更应该关注的是，如何改进年度申报的管理流程，加大宣传和管理的力度，真正将这一规定的精神落到实处，通过制度的实现过程使依法纳税的理念深入人心。
    此外，鼓励纳税人自觉依法纳税，还应给予纳税人与义务相对等的权利。譬如纳税人有权知道政府每年的支出，尤其是大量灰色的预算外收支情况。作为纳税人，也完全有权要求他所奉养的公务人员——譬如税务人员，提高服务质量、工作效率。否则，气不顺，则“敬畏之心”难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