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管理的山水论
    2007-09-28    王尚友    来源:经济参考报

  对企业管理的领悟与企业家的心路历程密不可分。文章推演了企业管理者消化、吸收、升华企业管理理论的递进过程,最终达到“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的境界。

  企业管理属于“形而上”的范畴,研究其理论和从事其实践的企业家,也经历着肯定、否定和再肯定,两元、一元和融合的认知历程。形象和富有美学色彩的历程表述,首推唐朝青原惟信的参禅公案:“老僧三十年前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休歇处,依前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

肯定:无条件汲取

  中国的企业管理,可以说自古有之,然而,真正的市场经济下的企业管理,还只是近20年的事情。西方管理思想的“入侵”如同卸闸瞬间的洪水扑面而来。短短几年时间,我们认识了泰勒、法约尔、德鲁克、戴明等一批企业管理理论大师,艾柯卡、卡耐基、韦尔奇、巴菲特、盖茨等一大批企业经营大师,见识了科学管理、程序管理、营销管理、人力资源管理等系统、专业的管理理论,也见证了大量企业管理工具的成功实践。这时,中国企业界面对西方经济,如同刚刚参禅的人面对新生事物,经历着“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的阶段,对西方新鲜知识只有“肯定”。
  这一阶段的企业管理人员,如饥似渴地汲取着管理知识养分。这一时期的管理人员,早在上世纪80、90年代,就到处求购管理书籍、光盘,自掏腰包、千里迢迢到北京听管理大师演讲,对有着跨国公司高管经历、自小接受西方管理理念熏陶的华人大师推崇备至,回来之后,时时处处以大师观点修己安人,“管理者的情商”、“职业经理人常犯的11种错误”、“如何成为一个成功的职业经理人”、“领导商数”、“突破中小企业发展瓶颈”等等,成了他们的座右铭和口头禅。
  经历两到三年囫囵吞枣、水土不服、企业阶段错位之困后,再加上东方企业管理理论的兴起,管理者意识到西方理论对现实中千姿百态的国情企业而言,未必是灵丹妙药,经过了参禅的过程——西方管理模式的亲身体验,跨入了“否定”阶段。
  现在常听到“否定一切”的声音:某某教授讲得不对,提出的西方企业治理结构和我们大多数国有企业有出入,其理论如何能应用于我们;某某博士的观点你们不能学,二八理论在我们这里根本无法实施,只会带来混乱和消极;西方的营销理论在中国如此复杂的人为环境中只会到处碰壁;中国人与西方经济人不一样,所以西方HR管理理念不适用于我们中国人,等等。

否定:惟我独尊

  那么什么才是对的、适用的呢?从下属和同僚那儿了解到,原来惟有他们自己才是对的,怎么说怎么对。
  这一阶段,管理者给旁人的感觉就是,自以为是,因自己什么管理理论、管理工具都知道,并且自认为掌握得比别人都早且透,所以持什么思想的人我都能反驳、否定,同时我又是企业的管理者,可以随意推行自己的一套,因此惟我独尊。
  现在,有相当数量的企业家已经越过第一个肯定阶段,停留在这样的否定阶段,即以我为尊的一元阶段。此阶段的甚者,目空一切,否定一切。不可否认,在提升自身和保持企业本色方面他们的确起到一定积极作用,但同时也拒绝了先进的理念、知识和实践,利弊相权,我认为是弊大于利。
  客观地说,否定阶段又是必须经历的,它是认识和思想升华的一个必经阶段,没有这个阶段,不能达到从体道到悟道,最后兼收并蓄、融会贯通的境地。
  佛教禅宗里有个“透网金鳞”的故事。
  两个僧人在一条河边散步,见渔人在河里撒网捕鱼,把很多的鱼都捕到网里去了。有的鱼生命力比较弱,就被网住了,可是有的鱼生命力比较强,在网里挣扎、跳跃,然后从网中跳了出来。有一个僧人感叹道:“俊哉,透网金鳞”,这真是美啊,是透网的金鳞,是已经被抓到网里面而能够跳出来的鱼的美丽!旁边一个僧人就说:“何似当初不曾入网”,意思是说,如果它当初就没有被捉到网里去不是更好吗?第一个僧人回应,“师兄你欠悟在”,你缺少觉悟,没有进到网里去的这些鱼一旦被网住了能不能跳出来,会不会有“透网金鳞”?
  这则故事的意思是,“事非经过不知难”,对管理的领悟和实践,非得经过亲身体验,经历“否定”这一过程。经历了这一“否定”阶段,通过学与悟,升华到“再肯定”阶段,便能够全面理解和掌握各种管理思想和理论,辨别是非优劣,“随心所欲而不逾矩”。

再肯定:探索更高境界

  问题在于,“否定”境界需要经历多长的时间以及影响其进程的决定因素有哪些。
  这是一个典型的处于“见山非山,见水非水”、反叛世道而求独立的阶段,这阶段其实更主要的是心灵成长的一个阶段。应该说,走在这一时期成长道路上的企业家最需要宽容,(一方面是别人对他、另一方面是他对别人)才能继续成长。增加个人自觉与反思是第一位的。
  笔者和处于“否定”阶段的管理者探讨时,就曾为其下属申辩。尽管这些下属对管理思想的参悟可能没有你透彻,体会没有你深刻,他们所想到的思想和方法自己都未必能解释得很清楚,但至少他们在思考怎样做好自己的工作,努力去学习和实践先进理念和知识。而且,就一件件具体的工作,他们的方法也完全值得肯定和尝试。    管理本就是一种实践,正如管理大师彼得·德鲁克所说:“管理是一种实践而不是一种学科或专业”。所以不论从那方面考虑,你也应该对他们的行为给予一定的肯定和鼓励。“否定之否定”靠的是自我觉醒,对管理的思索与取舍完全是“形而上学”,像禅宗“不立文字,直指人心”那样靠意会,辅之以言传。正如人之饮水,冷暖自知;小马过河,深浅自明。
  企业管理的历程与企业家的个人心路是密不可分的,“肯定——否定——肯定”是其在企业发展进程中不断思索、探究,从“本我”到“自我”,最后升华为“超我”整个心理历程的镜像。现在的企业家,自身素养基础高,求学求道主张强,又逢宏观和微观经济条件充分,为他们缩短体道行程,实现企业非常规发展奠定了基础。
  “世界是平的”,接下来,主要取决于自身的学与悟。因此,处于、尤其是那些滞于“否定”境界的企业家们,应虚怀若谷,求根索源,尽快超越“非山非水”的“否定”阶段,将探索的眼光瞄向管理的最高领域,即跨越有限的时空,经过否定之否定后达到天人合一境界:“依前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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