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收入分配,中外愿景不同。在现代西方,是按劳动、资本、土地等要素贡献分配;在古代中国,人们则“不患寡患不均”,说白了就是搞平均。两种不同愿景驱动下,结果一目了然———
前者在公众认可基础上,承认起点差别,力争程序正义,着力解决贫富分化;后者却几乎从没实现过真正的分配公平,以等贵贱、均贫富为口号的革命,结果都是敢于从事造反这项收益最高投机事业的人及其家族,造出更强大的暴力机器,攫取按自己意愿分配财富“蛋糕”的权力。
从此出发,目前国内关于收入分配制度改革的争论,至少就该对那些大而无当的言论(比如“科学合理”),对那些明显蛊惑视听的表述(比如“劫富济贫”),保持充分警惕,避免误入歧途。毕竟,描绘改革愿景,其格调还是宜高不宜低。
就我国收入分配领域存在的问题现状论,所谓的改革的愿景的格调要高,这是第一个条件,也是前提条件,只有在做大“蛋糕”的基础上才能谈“广泛深入”的调整,不能光盯着如何切分既有利益;二要体现在政府率先垂范,通过向民众让利,做出姿态推进改革;三要特别注意政策操作的边界,不宜过于主动地干预市场,特别是劳资领域收入分配调整不可简单粗暴。在这三点形成共识的基础上,再来谈下阶段收入分配制度改革,或许才更靠谱。
具体而言,就人均指标看,中国目前还是绝对的发展中国家,距离中等发达有相当距离,现有家底并不支持14亿兄弟姐妹通过重新分家实现共同富裕。长期靠意淫强国的人们如不信,或可参考本届世界杯三十二强的人均国民所得数据。如果将世界杯看做一次正常国家的抽样统计,那么,如果以八国为一组排序,我国人均财力大致还要排在人均4000多美元的阿尔及利亚后面,约莫是在第26位的样子,是毋庸置疑的第四梯队成员。比我们更差些的国家包括饱经战乱的洪都拉斯、非洲的尼日利亚、喀麦隆、科特迪瓦和加纳,当然还有同志加兄弟的朝鲜。在这个较低水平上,经济结构调整和收入分配调整孰先孰后,一目了然。没有转型的成功,没有经济总量增速的保持,就没有从广度和深度上大幅改进人均收入所得的空间。
在既有的国家总财富水平上,要保持收入分配改革的持续推进目的,作为“小步快走”的选项之一,各级政府或许可以做出姿态,先行让利于民。数据显示,1996年至2007年,中国居民收入在国民收入分配中的比重从69.3%下降到57.5%,累计下降11.8个百分点。现实表明,“富国”速度着实比“富民”速度快很多,此消彼长的跷跷板效应下,作为国家代表的政府似应考虑做出表率的样子,除了继续加大转移支付向民生倾斜、向弱势群体倾斜的力度,还不妨再进一步,在教育、医疗、慈善等领域加大减免税、抵扣税的力度,努力反哺纳税人,实实在在地帮助普通劳动者的收入更具消费能力,以期更快提升社群整体福利水平。
最要不得的,是政府自己的财政收入增速继续保持快速增长,却不管不顾大量企业的生存实际,不加甄别地推动“限高、扩中、保低”,乃至一味地要求推进“倍增计划”,实现工人工资水平普遍提升。客观地看,目前国内企业的生存状况是令人堪忧的,结构调整的难度是被严重低估的。现实中,我国经济在上一次探底之后,在2009年中开始出现的所谓短期回暖境况,宏观上来自于经济刺激政策,微观上来自于选择坚守的企业承继了退出企业的订单,企业整体毛利率其实并未得到修复,根本不支持现阶段劳资利益的重新切分。至少在目前,面对外部环境和内部转型的不确定性,以“血汗工厂”等为口实,强迫民营企业作为收入分配改革先锋队的做法是错误的。
总而言之,对收入分配改革这件事,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愿景,但讲出来的愿景却未必都是这一千个人的心里话。收入分配调整涉及相当复杂的制度问题,其中更蕴涵着我国经济社会诸多深层次矛盾。单纯在多给谁、少给谁这类低级幼稚问题上兜圈子,是无助于我们跳出原有思维框框的。
(作者系经济学博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