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政府开支来刺激经济,上策是投资性的,下策是消费性的。凯恩斯对前者曾经有番评论。在他看来,市场经济变幻莫测,政府大笔钱砸下去能否拯救经济,只有天才知道。
不过,这里有个底线:政府投资性的开支,比如基础设施建设等等,即使没有取得一时之效,甚至基本失败,这钱也不会白烧。毕竟建设的那些设施大家在用,从长期看仍然为经济作出贡献。但政府买外国债券就不同了。一旦失败,那就是血本无归,什么也剩不下。我不妨再发挥一下:消费性的刺激经济计划也是如此。你给老百姓“消费券”、“旅游券”,大家拿去花了,没有效果怎么办?你什么也剩不下。
美国总统奥巴马已经签署了7870亿美元之巨的“刺激经济法案”。这一法案,经过各种利益集团的反复讨价还价,有了许多水分。不过最后为了通过,两党激烈博弈,又把许多水分榨干。关于此法案的政治争议不会休止,但从上面投资性和消费性的角度看,还是颇有可圈可点之处。 细审法案的最后一稿就可以看出,刺激经济,有减税和政府开支两大类。2860亿美元,也就是这一法案的34%是用于减税,剩下的才是政府开支。在政府开支中,最大一项当然是基础设施建设,高达1200亿美元。基础设施顾名思义是美国各行各业都要用的设施,这是给全社会的投资,不好按行业归类。除了这一普遍性的开支外,专项开支中最大的就是教育,达到920亿美元。再接下来是能源,不过400多亿。其他如医疗、住房、环境、国防等等,金额则少得多。在某种意义上说,这个法案也是个巨大的教育法案。 我们看看这920亿的教育经费怎么花的。最大的一头,是用于增加联邦奖学金(Pell
Grant)的156亿美元。Pell
Grant是美国最大的联邦奖学金,主要针对的是低收入的弱势阶层子弟。57%的获奖者的家庭年收入在2万美元以下;90%的获奖者家庭收入在4.1万美元以下(1999-2000年的数据,其时美国的中等家庭收入不到5万美元)。另外,35%的获奖者是到价格最便宜的两年制社区大学读书,42%就读于四年制的公立(州立)大学。Pell
Grant的实际价值在最近十几年不断降低,弱势阶层上大学越来越难。这次最大一笔钱砸在这里,也是希望逆转这一趋势。 再接下来130亿美元,则用于接济公立中小学中的低收入的学生,排在第三的122亿用于接济残障学生,第四位21亿用于接济低收入的儿童。再往下数额就更少了。大致说来,这些钱几乎全用于帮助弱势阶层,如半工半读的大学生,无家可归者的孩子等等。直接给大学的拨款一分也没有。 谁来经营这些钱呢?最重要的人选是奥巴马的教育部长Arne
Duncan。此公在此之前,则是芝加哥学区(公立中小学)的负责人。这和中国经常从大学校长中提拔教育部长的方法形成鲜明对照。一个管理地方中小学的头头,不仅一下子成了教育部长,而且因为掌握着前所未有的经费,被称为是历史上最有权力的教育部长。 从这样的刺激经济计划中我们可以看出一个明确的信息:振兴经济,教育当先。教育经费并不仅仅是补贴,更是投资。奥巴马瞄准的不仅是此次经济危机,而且还是危机过后美国产业的升级。他现在就要为未来准备合格的劳动力。 我们不妨按凯恩斯作最坏打算的思路来分析。假使这一法案彻底失败,没有帮助美国经济走出衰退,后果是什么呢?那些基础设施,从克林顿1992年竞选时就说长年失修,拖到现在也无大动静,没有这场经济危机也该修了。这钱即使没有拯救经济,也提供了基本的社会服务,并没有白白浪费,甚至可以说是不得不花的。教育也是如此。即使经济三年后还不行,人才已经培养出来了。这些人的聪明才智,可能就是未来经济的动力。 中国的刺激经济计划,也强调基础设施建设。这是很明智的策略。不过,相比起公路、铁路等等来,中国的教育更是“年久失修”了。中国的公共教育投资偏低是人所共知的事实。城乡教育的不公平、对弱势阶层(贫困生)的扶助不足,也有目共睹。当今的经济危机,正好给我们从根本上解决这一问题提供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一直呼吁:拉动内需要从直接给弱势阶层发“教育券”开始。把教育经费直接拨给地方政府可能会被挪用,给大学会被拿去盖大楼,还不如给一个穷孩子5000块,直接送到人家手里,作为教育费用专款专用。这不仅能拉动眼下的内需,而且能提高整个下一代的人口素质,从长远看提高中国的经济竞争力。 这件事情不做,忙着发所谓“消费券”、“旅游券”,是否有点太奢侈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