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泰坦尼克号》中,露丝绝望跳海被杰克救下,谎称看螺旋桨时失足,收到了贵族朋友“女人和机器没有缘分”的评价。多年来,这句台词一直被断章取义,作为我对电脑手机及与之紧密相关的互联网技术等一切“机器”,表象不精通实质抵触的解释。
但尴尬的局面是,此时此刻,我必须借助互联网搜集资料,顺带在社交网络中与同学沟通观点、吐槽假期,在电商网站查询新买衣服的物流信息,并用手机软件确定明天的天气情况和雾霾指数。
看吧,互联网已经如水流般填满了生活的沟沟缝缝。世界上的确有人能从这种普遍的渗透中暂时豁免,但社会选择就像漩涡,吞没个人只是时间问题。
与立足宏观层面的专业人士不同,普通人选择互联网的动力是具体而微的实际需求,学习、获知、交友或者娱乐。互联网带来的生活便利如此之广,以至于我们很难避开它的影响从更加客观的角度去评价和反思。
《互联网时代》将互联网的二十年浓缩为四个词:创新、扁平化、冲突与人文关怀。
创新
创新,创造是手段,革新是结果。人类社会的每一次进步,都经历过新生产力的创造与新旧生产关系之间的变革。
从终端硬件本身,到TCP\IP、http与www等协议,从网页呈现的多元化,到成功网站与应用的建立,是人类智慧的不断浇筑搭建起如今连通世界的网络,为生产与生活方式的革新提供可能。
在此基础上,以企业为代表的社会组织进行了一系列生产方面的革新。惠普、苹果、脸谱、谷歌这些如今为世人所熟知的互联网企业,不约而同地起家于年轻人狭窄凌乱的车库;风险投资机制的引入,使个人智慧与巨量资本站在了相同的价值天秤上。宝洁、小米集网民智慧于一体的研发模式,则最大程度地体现了买方市场下尊重多元化需求的必要性。
互联网在诸多产业制造的创富奇迹打动了许多创业者,但对于普通人来说,从现实世界向虚拟世界的移民起初看来并不那么重要。
质变发生在移民人数累加到一定的量级后。人们渐渐发现,少了互联网的巨量低成本信息,获知渠道就被堵塞了大半;离开了社交网站,自己的声音就不再受到预期的重视;注销电子邮箱,就必须重新回归在拥挤公共交通中奔向写字楼的大军;关闭wifi,就将与同事、朋友,甚至整个世界失联……不自觉的尝试之后,是无法回头的惊觉。
扁平化
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变化同时带来社会结构的变化。
与金字塔一样,世界上许多象征至高无上权利的建筑都建造得高大宏伟,但没有任何建筑能像金字塔那样,以象形的方式对人类千年建立起的社会结构给出无声的说明。这种成员数量由下层向上层递减而掌握社会资源由下层向上层递增的“金字塔结构”,是封建社会君主统治臣民的基础。
工业革命以后,金字塔结构逐渐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中产阶级占有绝对数量优势的更为稳定的梭形社会结构,但顶尖少数人通过隐性掠夺占有多数社会资源的状况仍持续存在。
互联网的出现与广泛应用,使人类信息交流世界中,处于特权的中心被解构了,普通个人与强大机构之间,底层成员与顶层成员之间,在信息交流的可能性上,划时代地拥有了平等的地位。
在信息时代,掌握信息与掌握社会资源的数量是呈正相关的。信息交流特权解构的连锁反应,是话语权力、社会结构甚至全球性分配方式的重构。社会成员间壁垒的相对消除,使同一阶层的陌生人能够随意交流,更使顶层与底层成员的声音穿过重重障碍在同一平台上实现对话。或许对话之后,我们更能期待社会成员在阶层间的自由流动。
冲突
与人类所利用的很多器物一样,互联网也是一把双刃剑,它不仅带来种种超出预期的便利,也带来种种无法预料的问题。便利与问题构成的矛盾,始终是伴随互联网的共生体,只是沉湎于便利所带来的欣喜中的人类,认识问题的速度相对慢一些。
《互联网时代》用一半的内容梳理了已知的矛盾:创富奇迹与经济泡沫,计算机智能对人的解放与威胁,社会结构调整速度与科技创新速度的不同步,虚拟世界对现实世界的补充与网络成瘾,网络社交让人际关系既亲近又疏离,数据价值与隐私保护,网络犯罪与国家安全,数据的永久留存与人类遗忘的必要性,国与国之间的技术壁垒,人与人之间的知识鸿沟……
对于上述矛盾,人类社会并没有拿出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有些办法甚至连高效都算不上。但积沙成塔集腋成裘,挑战与尝试遍布世界各地。
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美国的一位母亲。她唯一的儿子因为沉迷网络游戏患上了抑郁症,开枪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母亲在悲伤的同时,成立了帮助患者戒除网瘾的网站,网瘾患者可以匿名在网站上获取相关信息和心理咨询。
如今谈起儿子,母亲依然会失声痛哭,但她也将坚持把网站办下去,因为她觉得唯有这样才能与儿子更接近。这个故事里,不仅有为母则刚的坚强,也有推己及人的力量。
人文主义
对许多问题的思考最终都会上升到哲学层面,而人活着的意义又是哲学层面常常遇到的问题。在我看来,个体的存在是一种偶然,但只要存在,活着的意义就是追求幸福,这是生命本身为持续存在而进化出的固有基因。
对于人类这样的高智力生物来说,幸福的解释是多元的,除了基本生存需求的满足和不断提升,还有价值的实现与精神的充盈。
互联网作为当下经济增长的重要依傍对象,的确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人类的物质财富,满足了人类的物质需求。但它的更可贵之处,是解构特权中心后彰显的普通人的价值。
因为互联网,无论是声音的发出还是信息的获取,无论是认知盈余的供给还是社会力量的动员,普通人不再是蜷局于社会底层的“沉默的大多数”,而成为许多个不可取代的“唯一”。
正如《互联网时代》中所写:“原本稀薄的得以聚合,曾经蜷曲的得以伸展,容易被忽略的得以显现,可能被排斥的获得接纳,孤独的不再孤独,卑微的不再卑微,每一个生命绽放的声音,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韵味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