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泰因斯贝格尔坐在福特沃思的办公室里,非常焦急不安。那是1997年的8月。施泰因斯贝格尔感受到了热度,但那跟得克萨斯州夏天的炎热没有关系。他正在看着米切尔能源公司每天在巴尼特页岩地区的开采记录。他密切关注着三个气井,是用他的“润滑水压裂法”开采的。这三个气井从开采以来就产量平平,让施泰因斯贝格尔和他的老板们很失望。
施泰因斯贝格尔觉得压力越来越大。他密切关注着那些气井,希望会有好消息。
1997年底,他发现一些新情况。米切尔能源公司和业界一般公司用胶状物液体开采的气井产量突然大跌。在开采一段时间之后产量下跌,这是正常的。但是用施泰因斯贝格尔的“润滑水压裂法”开采的气井还是基本保持同样的产量,没有下跌。
从施泰因斯贝格尔的气井里出来的天然气数量确实不大,但是,一连几周施泰因斯贝格尔每天测算开采量,发现产量几乎没有下降。这让他觉得很奇怪。大多数同事对此都不上心,对手公司也嗤之以鼻。但是施泰因斯贝格尔觉得这可能是个小小的机会,他们可能要碰上什么了。
“它们耍我们呢。”施泰因斯贝格尔回忆道,他说的是那些气井,“它们一开始出气比较慢,但还是不断出气。”
这个结果使得施泰因斯贝格尔的老板马克·惠特利决定在其他气井试用施泰因斯贝格尔的方法。那个时候,施泰因斯贝格尔也已经对“润滑水压裂法”进行了改良,加大了水压。似乎这样的方法可以在岩石中打开更多裂缝。他和同事们也意识到,刚开始的时候,沙要放少一点儿,后来再慢慢加。
施泰因斯贝格尔在1998年春天与夏初密切关注着新试验的气井,不想失败。每天早上,工人都把气井的产量数据报给他。有时候他等不及隔天上午才看到数据,就在下午打电话给井上的工人,让他们报一下下午的最新数据。有时候他还亲自开30英里的车去井上看。他就像是在妇产科手术室门口不断来回走动的父亲,在焦急等待着孩子的降临。
一天,施泰因斯贝格尔在看一个叫作格里芬3号气井的数据时,猛吸了一口气。从一开始,这口井就不同寻常。它每天的产量几乎是150万立方英尺,是米切尔能源公司在巴尼特地区300多口井中产量最高的一口井。施泰因斯贝格尔和同事开始关注这口井会不会跟别的井一样,产量会慢慢降低。90天之后,格里芬气井保持同样的产量。巴尼特地区其他气井从来没有这样的好成绩,即在90天之后还能每天出100万立方英尺的天然气,而且这口井的产量还要高。
施泰因斯贝格尔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他怕接下去的数字会变差。他开始做别的事情使自己不要老想着这事儿。他又等足了90天,脸上大放光彩。格里芬气井仍然像条大河,源源不断地流出大量的天然气。
“这太不可思议了。”施泰因斯贝格尔心想。
他开始跟同事们说这口不可思议的气井,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气井。最终,米切尔能源公司的团队在页岩上的不懈努力得到了认可与奖赏。
“那是我们的辉煌时刻。那口井是巴尼特最好的井,而且是用润滑水压裂法开采的。”施泰因斯贝格尔回忆道,“那是我的孩子!”
米切尔能源公司开始在其他气井使用施泰因斯贝格尔的润滑水压裂法,也看到较好的产量。施泰因斯贝格尔和他的老板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润滑水压裂法不仅成本比使用化学胶状物方法低,而且效果更好。”
那些灌进岩石里的水并没有像专家们所警告的那样使泥土膨胀,原因是巴尼特页岩里的泥土比其他页岩少。这里的页岩不但没有膨胀,反而在高压液体的冲击下,像玻璃一样裂开,释放出天然气。
以前使用的胶状物把岩层的裂缝给粘住了,所以天然气出不来。含水量多的液体混合物似乎能往四面八方冲撞,造成四通八达的网状裂纹,使天然气能够涌上地面。施泰因斯贝格尔和他的同事们还从页岩的自然裂缝中开采出了天然气,那是页岩较浅层的地质带,是通常开采的地质带的上层。
正确的液体混合物已经找到了,好比做菜的高汤已经调好了,这是钻探页岩的秘密配方。这也算是碰巧碰上的,因为之前为了省钱,他们在混合物里加多了水。
到了1998年9月,米切尔能源公司的所有气井都采用了施泰因斯贝格尔的润滑水压裂法,彻底放弃了使用胶状物的方法。他们还决定加大开采,每两周就开采一口井,想充分利用他们的优势。
乔治·米切尔每天也会接到日产量的报告,看到了惊人的数据。“你肯定会兴奋的,你会觉得已经成功了。”他说。
米切尔在“树林城市”的总部办公室里抑制着兴奋的心情,他也怕这数据不会持久。其他的高管不太以为然。那一年出了一本书,是对米切尔能源公司高管的采访专集——《米切尔能源公司是如何起步发展的》,作者是约瑟夫·库普。里面有一句话,是说他们在干什么,那是米切尔自己说的。一句话就透露了巴尼特的地点。
米切尔和其他人保持低调是有原因的。1998年底,米切尔能源公司的股票在一年之内跌了一半,跌破10美元,与当年夏天米切尔跟两位记者大谈“树林城市”时相比又跌了60%。公司已负债累累、入不敷出,债权人不想再提供贷款,外界都对米切尔能源公司开采页岩的做法持怀疑态度。虽说巴尼特有天然气产出,却没有达到可以赚到钱的数量。当1998年史蒂文斯和托德·米切尔吵着要削减巴尼特的开支时,董事局几乎所有人都同意史蒂文斯的想法。
至于其他方面,俄罗斯偿还不起债务,给金融界以沉重的打击,经济萎缩似乎是不可避免的了,天然气的价格似乎在短期内还会继续走低。
乔治·米切尔的个人问题也越来越多,使他疲于应对,不过他的员工们都没有察觉。那些年来,他和家人坚持不卖公司的股份。为了支付大笔的开支,如在加尔维斯顿的投资,还有慈善机构的一些义举,米切尔动用了公司的股份作为抵押贷款,向十个银行借了数百万美元的资金。
现在,米切尔能源公司的股票跌了,抵押的资产也就跌了,银行开始给米切尔压力让他还贷款,或者增加抵押资产,但是米切尔有心无力。于是米切尔召开家族会议,提出要应对突如其来的现金周转问题,必须削减开支。米切尔几乎就要被银行夺走抵押资产赎回权。
“当时我们一家很紧张,我们必须一致行动,”托德说,“我们四下奔走。”
乔治和托德与慈善机构碰面,包括休斯敦交响乐队,向大家说明,他们需要再多一些时间来实现他们的承诺。“我们别无选择。”托德非常抱歉地说。
由于没有实现承诺,米切尔算是违反了他跟慈善机构的合约。现在,他们面临被这些慈善机构起诉的风险。这样的做法肯定会造成非常不好的公众效应。
“虽然很难堪,但是我得四处游说,说我们的状况不容乐观。”托德说,“我们别无选择。”
每天晚上,乔治回到家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辛迪亚·米切尔小时候家里并不富有,此时她看到丈夫的艰难处境,于是大砍家庭开支,甚至有点走极端。有一天,她拒付孙女的大学费用。托德掌管家里的财务,他立刻开车去父母家,跟母亲说,虽说是缩减开支,但有一些钱还是必须花的。
“妈,不是说你连孙女的大学学费都不能付了。”托德说。
家里人开始注意到辛迪亚的举动有些不寻常。大家觉得奇怪,同时也倍感伤心。后来,辛迪亚被诊断出患有老年痴呆症。但是在那个时候,米切尔只是以为当时发生的一切给太太带来太大的压力,而这又让他自己更加痛苦。
米切尔经常躲在休斯敦的办公室里,极少去位于“树林城市”的总部办公室。他已经79岁了,他自己也有疾病。在他太太在努力与老年痴呆症抗争时,他又被查出患有前列腺癌,需要接受痛苦的治疗。
与此同时,在巴尼特,一个钻探组已经在众多工程师都失败的情况下,找到了最佳的压裂方法,从页岩里开采出了天然气。能从这种超级难应付的石头里开采出天然气,是几十年来能源业最重要的突破。但是没有几个投资者、竞争对手还有业界的专家对此给予足够的重视,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突破。大多数人连巴尼特有很多天然气都不知道。似乎大家都认为在巴尼特开采是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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