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摘]1773年:乾隆时期西方超越东方
2014-05-16   作者:  来源:经济参考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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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起来好像没有办法可以摆脱这种残酷的循环。如果这些政治经济学家们对社会发展指数有所了解的话,他们很可能会指出尽管发展的极限瓶颈被稍微推高了一点,但它仍然是和以前一样难以撼动的。他们很可能会兴奋地了解到西方的指数于1773年赶超了东方,但肯定会说这些实际上无关紧要,因为铁一般的规律禁止任何指数上升得更高。政治经济学科学地证明了没有任何事情会真的改变。

    当康熙大帝于1722年去世的时候,社会发展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过去曾经有两次,分别是公元1世纪左右的罗马帝国和1 000年之后的中国宋王朝,社会发展指数曾经达到了43分,但是灾难随之而来,将社会发展再次带入低谷。尽管如此,到1722年草原通道已经被关闭了,天启四骑士之一已经死掉了,社会发展也没有在达到高峰的时候崩溃。相反的是,新的边境以及草原的边缘地带使得东方社会发展继续上升,而与此同时,欧洲西北部的人们,因为中国和俄罗斯帝国的努力而免于草原民族迁徙的威胁,在大西洋上开辟了新的边境。西方社会发展比东方更为迅速,并且在1773年(或者在那前后)赶超了东方。在欧亚大陆的两端都可谓一个新的时代。

    或许有人要问,是这样吗?如果罗马帝国时代或者中国宋王朝时期的人们被放置到18世纪的伦敦或者北京的话,不论男女,他们肯定会对许多事情都感到惊奇。比如说枪支,或者美洲新大陆,或者烟草、咖啡和巧克力。至于流行时尚方面—假发?满族人的大辫子?紧身衣?裹着的小脚?啊,什么样的时代!啊,什么样的习俗!他们会不禁发出这样的感叹,就像西塞罗过去喜欢说的那样。

    但是很多方面,事实上非常多的方面,应该都看起来非常熟悉。现代世界以火药为装备的军队肯定比古代的要强大很多,而且比之古代,现代有更多的人可以读书识字,但是不管东方还是西方都不能自豪地宣称拥有像古罗马或者中世纪的开封那样有着数百万人口的城市。 尽管如此,最重要的还是,来自过去的人们会发现尽管社会发展比过去上升得越来越高,人们推动社会发展的方式却与罗马人和中国宋朝人们采用的方式无异。农民们在使用更多的肥料,开挖更多的沟渠,循环种植农作物,减少休耕。工匠们在燃烧更多的木材以铸造金属,当木材变得稀少的时候,又转而使用煤炭作为能源。人们饲养更多、更大的动物来帮助转动车轮、提拉重物或者在更平坦的道路上拖动更好的马车。风能和水能被更高效地利用起来,用来粉碎矿石,碾磨谷物,在改造的河流以及人工运河上拖曳船只。但是,尽管宋朝和罗马时代的人们很可能会承认18世纪的很多事物比11世纪或者公元1世纪时要更大、更好,但他们可能不会承认事情有什么根本性的不同。

    这就是麻烦之处。对大草原和海洋的征服并没有突破罗马人和宋朝人在43分左右所经历的瓶颈,只是将其推得更高一些,而到18世纪20年代时已经出现了警示的信号,显示社会发展再次被拉到了极点。图9–2的左半部分所显示的实际工资,情形就不是很乐观。到18世纪50年代时,各个地方的生活标准都在下降,即使在欧洲经济最为活跃的西北部地区也不例外。随着东西方核心地区极力想将这一极值推得更高,时局变得越来越艰难。

    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呢?北京的官僚们、巴黎出入沙龙的人们以及每位自尊自爱的知识分子都竞相抛出不同的理论。一些人认为所有的财富都来自农业,因此开始劝说统治者对那些抽干沼泽或者在山坡上开垦梯田的农民们施以仁慈,减免他们的税收。从中国的云南到北美的田纳西,棚户和小木屋延伸到越来越远的、未开化民族狩猎的森林地区。其他理论则坚持认为,所有的财富都来自贸易,因此统治者们(经常是同样的那几个)将越来越多的资源用于抢劫邻国的商业,使邻国变穷。

    在这一点上又有着巨大的差异,总体来说,西方的统治者们(自从15世纪以来他们就一直在进行着激烈的战争)认为战争可以解决他们的问题,但是东方的统治者们(通常战争打得不那么激烈)认为战争不会解决问题。日本就是这样一个极端的例子。在1598年从朝鲜撤军后,日本的统治者就此决定对外征服没有任何利益,而到17世纪30年代时,他们甚至得出结论,认为对外贸易只会使他们流失诸如银和铜之类的贵重货物。中国和荷兰(1640年时唯一准许进入日本的欧洲国家)的商人们被限制在日本长崎狭小的贫民区里,而妓女是唯一允许进入这个地方的日本女性,因此对外贸易的减少就毫不奇怪了。

    辽阔蔚蓝的海洋保护了日本不受侵略,因而直到1720年日本社会一直繁荣兴旺。日本的人口翻倍地增长,江户甚至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城市。米饭、鱼和豆子代替了廉价的食物,出现在大多数人的食谱中。和平主导着这片土地:普通日本民众自从在1587年将他们的枪支上缴给丰臣秀吉以后,再也没有重新武装自己。即使是脾气暴躁易怒的武士们也同意通过剑术来解决他们的争端,这一点使得19世纪50年代恃强凌弱侵略日本的西方人士惊讶不已。“这里的人们好像很少知道如何使用火枪,”一位西方人这样回忆道,“这给一位美国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认为对武器的无知是一种反常,象征着原始的纯真和田园式的单纯,要知道,他可是从孩提时代起就看到孩子们举枪射击的。”

    但是,1720年后情形就逐渐不容乐观了。日本的人口达到了极限,没有技术上的革新与突破,想要在这片拥挤的土地上挤出更多的食物、燃料以及住房是不可能的了,而且没有对外贸易,日本人也无法从外面获得更多的物资。日本农民们展示了令人吃惊的独创性,日本的官员们也意识到燃料危机对他们的森林植被造成的损害并开始积极地保护森林,日本的精英文化因此转向一种朴素美丽的、旨在保护资源的简约主义。尽管如此,食物价格仍然不断上升,饥荒越来越多,饥饿的暴民们走上街头进行抗议。日本不再是世外桃源。

    日本之所以选择了这一极端的道路,唯一的原因是因为中国—日本国土安全的一大确实可信的威胁—也选择了同样的道路。中国广阔的、开放的疆域意味着中国的人口在整个18世纪会一直持续增长,但是清王朝还是不断地将大洋之外的危险世界拒之门外。1760年中国所有的对外贸易只限于广州这一通商口岸,而当英国东印度公司于1793年派遣马戛尔尼勋爵(1st Earl Macartney)向清政府抱怨贸易的限制时,乾隆皇帝断然回复道:“天朝物产丰盈,无所不有,原不借外夷货物以通有无。”对于更多的接触,他总结道,“于天朝体制既属不合,而于尔国亦殊觉无益”。

    西方的统治者们很少会赞成乾隆皇帝闭关锁国的观点。他们所生活的世界并不像中国的清王朝那样由一个大帝国所主宰,相反,这是一个充满了争吵与不断的权力转换的世界。正如大多数西方统治者所观察到的那样,即使整个世界的财富是固定的,一个国家也总是可以争抢到这个蛋糕中最大的一块。用于战争的任何弗洛林(英国旧货币单位)、法郎或者英镑都会得到相应的回报,而只要有一些统治者这样想,所有国家的统治者们就都不得不做好打仗的准备。西欧国家的军备竞赛从来没有停止过。

    欧洲的军火商们不断地改进他们的贸易工具(更好的刺刀、预先包装好的弹药盒、更快的发射装置),但是真正的突破还是来自更科学地管理、组织暴力。纪律—诸如制服、约定的军衔、为那些随心所欲的军官们而建立的行刑队(普通士兵与之相反,总是受到残忍的惩罚)—取得了奇迹般的效果,而全年制训练的增加更是创造了能够进行复杂的军事演习和稳定射击的战争机器。

    这些井然有序且训练有素的战争机器为了掠夺更多的荷兰盾(荷兰及荷属殖民地的货币单位)而发动战争,造成了更多的伤亡。之前荷兰与它的敌对国家常常与私人签订合同,让签订者雇佣大群的暴民杀手,可是不定期甚至从不付给杀手们雇佣金,让这群乌合之众从普通老百姓那里敲诈。但是后来它们都相继摒弃这一廉价而肮脏的传统。虽然战争仍然可怕, 但也因此受到了一些限制。

    在海上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在那个年代,海盗横行,他们跳下海盗船,将抢来的宝藏埋藏在岛屿上。于是英格兰发起一场新的打击海盗的战争,这场战争就像中国在16世纪发起的那场战争一样,打着反对贪腐、振兴国家的旗号,但也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当时有个臭名昭著的摩根船长(一位17世纪来自威尔士的加勒比士兵,后来成为一种朗姆酒的代名词)无视英格兰与西班牙签订的和平条约,在1671年对西班牙在加勒比的殖民地进行大肆掠夺。但是在他的那些身居高位的支持者的帮助下,他居然获得了骑士头衔,甚至爬上了牙买加总督的位置。

    就这样一直持续到1701年。那时同样臭名昭著的基德海盗船长抢劫了一艘来自英格兰的船。被发现后,他的船被强行拖到伦敦。在伦敦,当他获知那些身居高位的支持者(包括当时的国王)不能或不愿意帮助他时,他用最后一先令买了一瓶朗姆酒。随后他就被送上了绞刑架,在绞刑架前他大声高呼“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辜的人”,声音大得几乎把绞索震断了。在从前这也许可以救了他,但在那时却是不可能的。人们不得不用第二根绞索来结束他的性命。

    直到1718年,英国海军包围了黑胡子海盗(爱德华?蒂奇,18世纪横行加勒比海地区最臭名昭彰的海盗。著名的“黑胡子”这个外号就来源于他那满脸零乱而又尽显狂野的黑色长胡子。“黑胡子”在全盛时期拥有由4艘帆船组成的海盗舰队,其中“复仇女王”号是他的旗舰),而当时没有人愿意去救他。当时人们花了比处决基德更大的力气来对付他—对着他开了5枪并且捅了55刀,但最后还是那些水手结果了他的性命。虽然那一年在加勒比发生了50次海盗掠夺,但到了1726年,海盗掠夺只出现了6次。海盗横行的年代结束了。

    打击海盗是要花钱的。只有财政上有了更大的发展,组织领导上才能提高。事实上没有一个政府能够承担每年士兵和水手巨额的供给。但是荷兰政府再一次找到了解决方法—信贷。俗话说只有钱才能生钱,荷兰有稳定的商业收入,有可靠的银行处理现金,同时那些商业大亨还能够以较低的利率借来更多的钱,可以用比那些爱挥霍的敌人更长的时间来还清债务。

    英国曾经一度跟随着荷兰的步伐。到1700年时,两国都拥有自己的国家银行,并且通过证券交易所发行长期债券来管理公共债务。为了解除放贷者的顾虑,政府通过征税来偿付基金的利息,其结果让人称道。正如丹尼尔?笛福(新海洋航道的史诗巨著—《鲁滨孙漂流记》的作者)所解释的那样:

    信贷制造了战争与和平,组建了军队,装备了海军,发起了战争,包围了城镇。总的来说,与其把它叫作金钱,还不如把它叫作战争之源更为合适。信贷迫使士兵战斗,却不付给他们报酬;让海军前进,却不给他们提供保障。但是只要它高兴或是有需要,它就会给英国财政部与银行带来数百万的收入。

    无穷无尽的信贷意味着无休止的战争。大英帝国通过与荷兰长达20年的战争,才从后者手中抢来了最大的贸易份额。然而这个胜利只是为接下来的一场更大的争夺铺平了道路。法国的统治者们似乎有意建立一个陆地帝国,摆脱哈布茨堡家族的控制(欧洲历史上支系繁多的德意志封建统治家族)。英国的政治家们害怕了,他们担心“一旦法国在陆地上无所畏惧,他们一定会在海上毁灭我们”。 当时英国的首相老威廉?皮特(William Pitt)坚持认为解除这一担心唯一的方法是“通过德国来征服美洲”,同时为大陆联盟提供资金,使法国在欧洲受限,这样英国就可以侵吞海外殖民地了。

    在1689~1815年的一半的时间里,英国与法国一直都在交战。这一战争始于1689年,当时法国第一次侵略英国,却以失败而告终。1815年,威灵顿最终在滑铁卢打败了拿破仑,英法战争才得以结束。这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争夺不过就是一场西方内战—一场为了争夺欧洲核心位置的战争。大批的军队在德意志拦击战斗,并在佛兰德斯挖掘战壕。在暴风雨肆虐的法国海岸,在地中海波光粼粼的海水中,双方士兵登上彼此的船只,互相展开厮杀。在美洲西部与孟加拉的丛林中,这些欧洲人特别是当地的联军展开了更为艰苦的战斗。这些独立游击的战役使这场西方内战演变成了一场世界范围内的战争。战争中不乏勇敢与背叛的事例,这些足以写出好几本书来。但是真正的故事在于英镑、先令、便士之中,即金钱利益当中,信贷持续不断地为英国军舰、军队提供补给,但是法国人却没有足够的钱来支付军费。在1759年,曾有一位身居高位的英国人自夸说:“胜利的钟声频频在我们国家响起,我们的钟因而被敲打得破旧。”到了1763年,法国别无选择,只好签署条约放弃他们大部分的海外领土。

    尽管如此,西方社会的战争还没有成功一半。即使是英国人也感觉到了财政资金的紧张,因而不得不试图让美洲的殖民者们为英法战争埋单。而当这一不高明的主意于1776年引发起义的时候,法国人用金钱与舰船来资助起义者,使得一切都不同了。即使是英国作为日不落帝国的威望,也不能制服三千英里之外的决心坚定的起义者们以及另外一个超级强国。

    尽管如此,财政上的利益还是可以减轻失败的刺痛。在任何合理的世界里,将美洲输给那些受法国启蒙运动启迪的革命者们本应该会使英国的大西洋经济破产,并在欧洲开创一个法国帝国的统治。皮特也曾经同样担心,警告英国民众说如果英国输掉战争,他预计英国的每一位绅士都要变卖家产远渡重洋到美洲去,但是贸易与信誉再一次拯救了英国。英国逐渐还清了欠款,保证它的舰队一直在海上巡航,继续运送美国人需要的各种物品。到1789年时英美贸易又回到了革命前的水平。

    然而,对于法国人来说,1789年却是一场灾难。为了赢得美国独立战争的胜利,路易十六积欠了大笔无力归还的债务,因此不得不召集贵族、僧侣和富裕的平民们,请求增加新的赋税,但是结果却是平民们发动启蒙运动来反对他。富裕的平民们大声宣扬着天赋人权(两年之后,还有女人的权利),发现他们自己一边发动了这一反抗和内战,而一边又试图置身事外。“让恐怖成为这个时代的秩序!”激进主义者大声叫喊着,然后处决了他们的国王、国王的家属以及成千上万他们的革命同胞们。

    再一次地,合情合理的估计被历史的现实打乱了。美国的革命没有使英国顺利成为西方的主宰,而是创造了新的大规模战争的形式,在其中令人兴奋的几年中,法国的天才将军拿破仑似乎将会最终开创一个欧洲大陆帝国。1805年,他召集法兰西帝国大军,试图进行自1689年来第四次对英国的入侵。“让我们坚持6个小时,渡过英吉利海峡,”他告诉自己的军队,“我们就会成为世界的主宰!”

    拿破仑没有得到那6个小时,尽管他将英国商人关闭于欧洲的所有港口之外,使之成为英国商人们的最大梦魇,他还是不能摧毁英国的经济实力。1812年时,拿破仑控制了欧洲1/4的人口,并且一支法国军队最远还侵略到俄国的莫斯科。两年之后,他却已经失去了大权,而一支俄国军队(由英国人出钱资助)却打到了法国巴黎。1815年,维也纳大会上的外交官们通过反复的协商达成了一些条款,而这些条款将在接下来的99年中削弱西方战争。

    这些战争最后有没有带来一些不同呢?在某种意义上,确实是的。在英法冲突前夕的1683年,维也纳也曾处在一支土耳其军队的围攻之下,但是当英法两国于1815年在此集会的时候,西方战争却已经极大地推动了西欧的火药、军队纪律以及经济发展,而土耳其军队也再未光临过。当拿破仑于1798年入侵埃及的时候,奥斯曼帝国不得不依靠英国才能将其赶出去,而在1803年不到5 000人的英国军队(有一半的人还是在当地征召的,然后加以欧洲射击术方面的训练)在阿萨耶对人数是他们10倍的南亚人进行扫射。很明显,军事实力的平衡已经打破,优势转移到了西欧。

    但是在另外一些方面,情况却又并非如此。尽管存在着许多的战争和轰炸,实际工资水平却在1750年以后持续下降。自18世纪70年代以后,一群自称政治经济学家的学者将所有科学和启蒙的工具都用于解决这个问题。他们从自己的研究中得到的结论却不是很好:他们宣称,铁一般的规律统治着人性。首先,虽然帝国的兴起与对外扩张可能会提高生产力和收入水平,但人们却总是会将多余的财富转化为更多的孩子,而孩子们空空的肚子则会消耗掉额外的财富。其次,更糟糕的是,当这些孩子们长大成人需要一份工作时,他们之间的竞争又会使工资降低到饥饿边缘的水平。

    看起来好像没有办法可以摆脱这种残酷的循环。如果这些政治经济学家们对社会发展指数有所了解的话,他们很可能会指出尽管发展的极限瓶颈被稍微推高了一点,但它仍然是和以前一样难以撼动的。他们很可能会兴奋地了解到西方的指数于1773年赶超了东方,但肯定会说这些实际上无关紧要,因为铁一般的规律禁止任何指数上升得更高。政治经济学科学地证明了没有任何事情会真的改变。

    但是接下来情形却真的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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