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UC优视董事长俞永福在斯坦福作了一场题为“Go East（去东方）”的演讲，纵观内容，观点不无令人振奋和期待。他说，IT产业发展到今天为止已经经历了四个十年。根据他的划分，第一个十年从1980年到1990年，关键词是“硬件”，代表企业IBM；第二个十年是从1990年到2000年，关键词是“软件”，全球王者是微软；第三个十年是从2000年到2010年，关键词是“互联网”，谷歌成为霸主；第四个十年是现在（目前算第四年），关键词“移动互联网”，行业整体还存在着变数，按照我的理解叫“人人有机会，个个没把握”。俞永福继续讲道：“移动互联网和PC互联网有一个很重要的差异点，就是关于核心市场的不同。PC互联网全球的中心是在美国，美国是创造者和领导者。一直有句话叫‘Copy to China’。……但移动互联网不一样，得Go East，因为那里会成为整个移动互联网的领导市场。”

　　就在差不多时间，俞永福为曾航等人合著的新书《移动的帝国：日本移动互联网兴衰启示录》作序。在序言中，俞永福除了再次强调他的“四阶段论”、“移动互联网向东看”之外，更是将对象直指日本。他说，日本是移动互联网发展最早的地区，也是移动互联网对用户生活和习惯的影响最广泛、改造最深入的地区。如果说，“以古为鉴，可知兴替；以人为鉴，可明得失”，那么按照俞永福的说法，日本便具有“以邻为鉴”的价值。值得一提的是，俞永福所执掌的UC在中国移动互联网浏览器应用中占据较大份额，他对移动互联产业的观察自然是务实的、深刻的。

　　因此，这也就到了另一个问题——正在到来的移动互联网时代，我们为什么要研究日本？日本究竟有哪些值得我们借鉴和学习的地方？多年来，我们拷贝美国模式，只要眼快、手快，在美国看到的新的商业模式，打个时间差，立马把它复制到中国，抢得先发优势。这样的做法难道不再管用了吗？事实上，探寻这些问题本身就是把一本30多万字的《移动的帝国》从厚读薄的过程。

　　在作者曾航等人看来，日本是可以被称为“移动的帝国”的。日本是目前全世界移动互联网运营最丰富的国家，其移动互联网产业一直走在世界的前列。像SP模式、二维码、手机钱包等均由日本首创，该产业长期处于“发展大国”、“先进国家”行列。例如由日本最大的电信运营商NTT DOCOMO在1999年2月推出i-mode模式，简单讲，就是用户按流量结算，享受各种手机上网服务，包括发邮件、收看新闻资讯、接受气象信息、转账查询、订车票机票、网上购物等。放在同一时代比较，当时，史蒂夫?乔布斯才刚回到苹果，公司百废待兴；谷歌刚刚从PE拿到融资；世界其他地区用户尚处于认知的馄饨期，连互联网都还没消化好，不知道移动互联为何物。可日本早已在路上了。

　　有句话说得好，“出道早，资格老”，但做得不好，往往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幸好，日本没有遭遇这样悲催的命运，创新不止、变革不断，始终保持着从先驱到先锋的姿态，而不至于成为先烈。这或许多少跟日本民族精神、危机意识、岛国情结有关。所以在书的开篇，作者并没有急着讲日本的移动互联产业，而是从发生在1853年7月8日的“黑船”事件讲起。这个故事跟当年英国坚船利炮打开清朝沿海门户如出一辙，一支由美国东印度舰队司令马修·佩里所率领的4艘战舰组成的舰队，奉命前往远东，与日本商谈开国问题。但结果是战火连绵、武力威胁、大开杀戒、丧权辱国……虽然同样是签订一系列不平等条约，但历经痛苦的日本竟置之死地而后生，很快通过一场坚决的明治维新实现了民族复兴。令人奇怪的是，日本人不仅没有把佩里当作侵略者，反而将其作为促使日本开放改革、富国强兵的恩人来纪念。

　　当然，这只能说明日本具有吸取一切世界长处为我所用的意识和体制，但并不能解释怎么就使得移动互联网得到长足发展、遥遥领先于世界列强了。很可惜，这一点在《移动的帝国》中并没有涉及，而我们不妨引用俞永福的说法。他说，为什么移动互联网不是由美国带动起来的？原因很简单，美国是生活在车轮上的国家，他们每天上下班是开私家车，双手被绑在了方向盘上，而整个亚洲不管是日本、韩国、中国，还是印度、印尼，都是出行以公共交通工具为主的国家。所以这些用户每天其实大概有两到三个小时是在公共交通工具上，没有其他事情能干，主要就是拿着手机在玩。一个生活方式的原因，导致整个亚洲在手机上的业务比美国的业务要快得多。举个例子，2007、2008年如果来美国看移动互联网，会发现美国的手机都是“傻大笨粗”，就是个单纯的通讯工具，而同期日本的手机、韩国的手机则设计得很酷，因为手机被看作是人的装饰。美国的PC互联网很发达，所以移动互联网至多就是个补充。而在整个亚洲，很多地方是跨越式发展的——PC互联网还没有发达起来，移动通信就迅速发展起来了，导致整个移动互联网对它而言就是互联网。另外，结合曾航归纳的日本是一个患有“加拉帕戈斯综合症”（比喻与世隔绝，孤立发展）的国家，它的许多产业都自成体系，这其中又以移动互联网产业最为典型。就这样，“移动的帝国”逐步建立。

　　然而，曾航也指出，在主要发达国家中，还没有像日本的运营商那样影响甚至主导移动互联网行业发展的现象。而由NTT DOCOMO、KDDI和软银移动三大运营商三份日本市场的格局与中国的移动、联通、电信极其相似。更为重要的是，这两个国家的移动运营商都对移动互联网的市场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并且仍具有举足轻重的话语权。至于两国超大型城市比较多、城市文化、消费购买力、手机普及度、使用习惯等人文、文化、商业环境方面的相似度，都旨在证明中国有必要“师夷长技以自强”。

　　接下来，从移动运营商、手机支付、手机社交、手机游戏、移动广告、手机电视、电子商务、移动医疗甚至到手机地震预报，日本在移动互联网业发展的成熟、先进，足以为后来者提供一些有益参考。

　　本书的作者之一曾航，是一位资深的IT报道记者，早前服务于国内一流的财经媒体《21世纪经济报道》。他的上一本书《一只iPhone的全球之旅》视角独特——通过对iPhone手机从研发到设计到制造到销售整个价值链的描述，向读者呈现了苹果“生态系统（Ecosystem）”的核心竞争力。这本书除了给读者以近距离、内视角来观察苹果企业的运作外，更主要的实证地揭示了乔布斯的成功之道——对此，我的解读是：乔布斯坚持操作系统、芯片、触摸屏、软件商店等核心领域由苹果自主开发，其他一律外包，合纵连横，严格管控。换言之，乔布斯的商业巨擘地位是由众多的供应商和团队伙伴通力协作、众星拱月“捧”出来的结果。

　　当时为写《一只iPhone的全球之旅》，曾航以IT产业记者的身份，历时一年，到苹果产业链上的日本、韩国、中国台湾、中国香港、深圳、上海、苏州、长沙等地实地走访、调查跟踪。如今将这种踏实、客观的报道功力用在日本移动互联业上，便有了今天的《移动的帝国》。这是迄今为止国内最全面、最系统剖析日本移动互联网产业的优秀读本，通过阅读它，我们能更好地理解为什么“移动互联网，有时得一路向东”。

（法学博士、浙江传媒学院网络与新媒体专业系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