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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威廉姆·戴维德 出版:中信出版社 |
互联网导致地产泡沫、助推次贷危机、易使隐私失窃……面对这样的观点,世人最可能的反应估计是,会不会夸大其词了?互联网的弊端被人为地放大了吧?
当然,也有人会指责说这是一种反技术主义思想。正如威廉姆·戴维德的遭遇,他说,每次谈起过度互联,人们总是以为他指的是当今时代技术的泛滥,殊不知,这个术语讲的是一个系统内外的联系急剧增加时,系统或部分系统难以适应这种增加而产生的结果,这时整个形势就会失去控制——要知道,至今没有一种媒介比互联网更能增强联系、促进互动、加速传播。
威廉姆·戴维德专门写了一本《过度互联》来集中阐述他的思想。他所忧思的内容,副题写得很清楚:互联网的奇迹与威胁。一个过度互联的状态,极易使局部隐患演变为系统性风险。戴维德举了一例。有家丹麦报纸刊载了12幅描绘先知穆罕默德的漫画,其中很多都隐含挑衅意味。有幅漫画将穆罕默德描绘成恐怖分子,头巾上伸出一颗炸弹;另一幅则将导弹换成一对犄角;还有一幅描绘的则是穆罕默德驾云而至,在来世迎接殉难的自杀式爆炸袭击者。
尽管多家报纸都拒绝刊登这些漫画,但还是难挡其落入网络漩涡的势头,短短几秒钟,漫画就传遍了世界各地。混乱之势随即爆发。和平抗议顷刻变为暴乱。丹麦驻叙利亚、黎巴嫩以及伊朗的使馆遭到纵火破坏。4万名义愤填膺的巴基斯坦民众在卡拉奇游行示威,焚烧丹麦首相头像以示抗议,造成至少139人死亡。“一组具有争议的漫画在网络上病毒式传播所引发的暴力事件,就是我所谓‘过度互联’的一个极端例子。”戴维德就此写道,“在穆罕默德漫画事件中,互联网不但是漫画传播的一个渠道,同时也是加速了随之而来的愤怒言论的扩散,因此挑起了怒火,引发了暴力。过度互联有时会导致暴力事件,有时则会引发严重灾难,甚至会将一个公司或者一个国家推向破产的边缘。”
据戴维德称,这本书他早在2000年就开始动笔,想必他不会料到,丹麦报纸漫画这个案例实则毫不“极端”。仅仅四年后,一场发起于突尼斯的民众抗议运动不仅成功推翻了本·阿里政权,而且还如潮水一般迅速席卷整个阿拉伯世界,这场后来被西方媒体称为“阿拉伯之春”的革命浪潮波及了埃及、利比亚、也门、叙利亚等国,众多把持朝纲数十载的政治强人和独裁者犹如多米诺骨牌般接二连三地倒下。值得注意的是,在这场声势浩大的民主化运动中,现代移动通讯技术和互联网社交媒体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由此看来,戴维德的担忧不无道理,他当时所提及的丹麦穆罕默德漫画的例子也不属于“选择性引证”。前几天,美国又有一部诋毁伊斯兰教先知的影片引起广泛伊斯兰教徒的不满,随后抗议活动迅速演变成骚乱,一轮激烈的全球性反美浪潮就此引爆。
同样的事件,在某些人看来或许是美国的“自作孽”,不顾及其他群体的宗教感情,而在威廉姆·戴维德这里,则是因为“过度互联: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认为,在这一状态下,各种系统发生剧烈的变化,以至于其赖以维持的环境难以应对,或者恰好相反:随着互联程度的增加,环境变化太过剧烈,以至于系统被文化滞差摧毁,并无法应对环境的变化。
文化滞差是戴维德特别引入的一个概念,由20世纪早期社会学家威廉·奥格本所创。奥格本用它来描述当文化的某个元素发生变化,而其他元素保持不变时所产生的社会失调现象。当时,工业革命正如火如荼,奥格本大抵感觉到由技术进步带来的不适感,他甚至认定“放慢技术前进的步伐或许是大有裨益的,要防止进步太过迅猛而给社会带来颠覆性、革命性的阵痛”。起初,戴维德也觉得奥氏的论点太过危言耸听,然而到2005年下半年,“在互联网的影响下,伊斯兰世界与丹麦政界因讽刺而发生正面冲突,次年世界各地爆发动乱”,戴维德这才相信奥格本的主见实则不那么牵强:“与现今社会相比,奥格本那个时代的变化非常缓慢,而如今,在互联网的推动下,变革时刻都在进行。”
作为从事高科技风投行业超过30年的投资人,戴维德对于风险控制有其专业的经验和独特的见解。他借以“过度互联”现象来阐发风险的由来、潜伏乃至爆发,着实是一个颇为新颖的观察角度。然而,对“互联网时代,我们究竟该何去何从”这个命题的讨论,他给出的意见却泛泛而谈、浅尝辄止。他建议世人,应该加强约束,及时监控,以遏制正反馈的发展,防止失控;又说,在设计伊始就要让系统更为稳健,更能抵御风险,在问题出现的早期,就采取措施防止其演变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听起来,这样的结论不光适用于互联网,其他行业又何尝不该如此?尤其当面对凯文·凯利在《失控》中大谈极为契合互联网产业发展趋势的蜂群思维、共同进化、均衡即死亡等观点时,读者更期待戴维德会更深入和系统地来阐明“过度互联”问题的正当性。可惜,这一点恰恰本书欠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