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
作者：[英]尼尔·弗格森
出版：中信出版社 |
“美国人为什么要了解大英帝国的历史呢？”英国政治与金融史学家尼尔·弗格森在《帝国》一书的美国版的导言中这样问道。他的答案是美国人可能没有别的选择。华盛顿还能继续间接地推动自由贸易
，其看重的民主制度或者法制吗？美国能够依赖那些无力的腐败的政府来对抗恐怖主义吗？换而言之，美国直接管治象阿富汗和伊拉克这样的国家的时机是否已经
来了呢？我们是否正在看着一个新的帝国的升起，美国的升起（上一次是大英帝国）。
即使在当前的危机之前，对待帝国的态度就已经开始改变了。当大英帝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化为乌有的时候，多数人都会认为是一件好事。帝国是错误的，最少也是略微有点滑稽的。那些帝国建立者们的雕像孤零零
地站在伦敦或里斯本的公园里，谁还记得他们的名字？
但是现在，帝国或者至少是帝国的历史又重新开始流行起来。最近，我在书店里找到了四本大部头的关于大英帝国历史的书，全部都是在过去十年里出版的。他们的语气大体上是中立的，尽管有时候听起来像凭吊的挽歌。这种现象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时间的流逝：历史学家们研究一种现代历史中的重大力量时，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必须
被迫选择一个坚定的立场来支持或者反对这种力量。
帝国这个概念也可以是有益的。例如，耶鲁大学历史学家约翰·路易斯·盖迪斯（John Lewis
Gaddis）就提出这样的观点：帝国，作为一类型的人民和社会对另一不同类型的人民和社会实施的权力，在分析冷战和国际关系的运作方面是至关重要的。在我看来，他说中了一些东西：在外交水平上支配国家与国家之间关系的虚构原则，也就是国家之间的独立和主权完整，
要在现实中楚河分清是不可能的。美国和小国几内亚都是联合国安理会的成员，但我们都知道谁说的话才算数。
在冷战中，不知怎么的，多数的左派分子都没有注意到苏联有一个极其老式的帝国，直接地统治隶属于它的人民。美国也有它自己的帝国，包括有西欧国家、以色列和加拿大
．大体上，尽管这些国家不是完全依据自己的意愿来决定置于美国的保护和领导之下的。那个时期的一位学者把它称为“通过邀请加入建立的帝国”。
尼尔·弗格森的观点更进了一步。这位年轻的英国历史学家因为在银行和金融史上精湛的研究工作而建立了声望。同时，他对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看法也打破了许多传统的观点，他认为英国如果在那次大战中置身事外，结果会好得多。尼尔·弗格森对帝国的看法是它们可以
成为一种正面的力量。因为它们能够提供一种必需的架构，作为许多诸如全球化和廉洁的政府这样有益事物存在的环境。他对于帝国主义在行使权力的过程中所犯下的罪过没有多少的关注。
他断言，美利坚合众国是该时候认真地思考一下，放弃它根深蒂固的对殖民地的嫌恶，承担起白人世界或者说文明世界的担子。
尼尔·弗格森心目中的模型就是大英帝国。的确，奴隶贸易是骇人听闻的，在澳洲塔斯马尼亚岛捕杀原居民的，有计划的种族灭绝行动也是事实。但在另一个方面，大英帝国传播了财富和科技。
它让资本和劳动力的自由移动得以实现。比方说，如果印度人由他们本身的统治者来管治，他们能够发展到今天的程度吗？弗格森指出英国人废除印度人烧死寡妇的风俗是对的。（事实上，弗格森对印度社会谈得不多。）今天的西方社会也会同样地谴责诸如存在于埃及社会的女性割礼（外阴环切术）这样的风俗。
在1897年，当年老的维多利亚女皇庆祝登基六十周年的时候，英国控制了四亿四千四百万的人口，全世界四分之一的领土，以及在拉丁美洲的庞大非正式的帝国（相当于现在的阿根廷－译者注）。更有甚者，英国管治这样一个庞大帝国的成本很低，
它的官僚机构出乎意料的小。而这个帝国的主干，印度的民事服务官员很少会超过1000人。英国在军队上的花费也是最低限度的，以在国民生产总值中所占的比例来衡量，比起美国在冷战时期
，以及最近重新开始加强军备以后的军费要少得多。伦敦是世界的银行家，英国一度拥有世界上百分之四十的外国资产。即使是今天的美国也没有那么多的海外资产。
《帝国》活泼快速地讲述了我们都熟悉的大英帝国崛起和衰落的故事。因为这本书是附属于一个电视系列剧的，只有那些能够带来很好的视觉刺激的情节才会着重叙述。所以，我们看到了非洲的奴隶贩子，澳洲的罪犯，绝望的奴隶在西印度群岛起义
，还有印度的兵变，坎普尔地区的妇女和儿童被砍死，穿红色制服的英国军人，赢得了南非和失去北美的13个殖民地。看到了邪恶的英國海盜亨利摩根横行于加勒比海掠夺和杀戮，结果摇身一变成了亨利爵士和牙买加的代理总督。（英国人总是实用主义的。）看到了最著名的非洲旅行布道家大卫·李文斯敦
（David
Livingstone）非凡的穿越非洲的孤独之旅。这些是没有多少新内容的。
弗格森提出了这样的问题：几个欧洲岸外的岛屿是如何取得了这样令人难于置信的统治世界的地位呢？首先是科技，从创新的航海工具，性能更佳的枪炮到蒸汽机。其次是谋利动机。英国和美洲大陆的消费者对于像蔗糖、茶叶和烟草这样的新产品有着永不满足的
嗜好。还有就是不断更新的制度，当他们的政府在十七世纪晚期差一点破产之后，英国人从荷兰人身上学会了如何使用公共管理的信用。“信用制造了战争和和平，组建了军队，装备了海军。”英国作家丹尼尔·狄福
（Daniel
Defoe）这样写道。
可是，弗格森不是一个经济决定论者，他强烈地相信人类力量的重要性。奴隶贸易的结束不是因为不再有利可图，而是因为很大一部分人得出结论这是不对的。英国人建立他们帝国
的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他们相信，他们所做的是件好事。英国首相约瑟夫·张伯伦（Joseph
Chamberlain）曾经是一个激进分子，后来却成为一个重要的帝国主义支持者，他说：“如果不打破鸡蛋，你就没办法得到煎蛋卷。如果不使用暴力，就没有办法消灭
野蛮、奴隶制度和迷信一类的行为。”（在最近的一次记者招待会上，布什总统宣布“我们正在努力使伊拉克人民获得自由。”）
弗格森带着他惯有的气魄，在本书中对一些不可冒犯的观念作了大力的抨击。他指出，美国独立战争是由那些从英国统治中得益最多的人领导的。美国在许多意义上是大英帝国的继承者，
它是幸运的，因为英国人为它的制度建立了基础。世界上其他那些接受了英国文化的地方也是如此（幸运）。
弗格森本来可以更多地谈论那些保留了英国制度和价值的前殖民地，从而加强他的观点。象见阿德、澳大利亚和新西兰这样通过缓慢而和平的演变发展到完全自治的国家，
他仅仅是粗略地讨论了一下。我猜测这是因为让一个戴着大礼帽的政治家在议会里谈论宪法不会是一出很吸引人的电视。他也犯了几个历史错误。在十九世纪的前半段，加拿大讲法语的人口远远不是受到英语人口包围的少数民族。澳大利亚在第一次世界中
也没有强制征兵，不是因为有足够的志愿军人，而是因为强制征兵在政治上是不可能的。
对于弗格森，大英帝国的终结是光荣和高贵的，英国人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因为与轴心国的作战而耗尽了国力。1945年之后，英国面临着民族主义运动和美国
非殖民化的压力，简单地选择了放弃。许多新独立国家的命运并不让人愉快。
他的书是适时的，因为美国人正在努力确定他们在后冷战世界的角色。美国是否正在为了它自身或者他国的利益而管理其他国家的事务？现有的证据是正负参半的：一方面是对阿富汗缺乏足够的关注，另一方面正在谈论在伊拉克进行临时的管治。而美国人
内部的观点也有分歧。左派分子带着他们惯常的怀疑：那些资本家正在背后悄悄地起着操纵局面。十九世纪的时候，是银行家，今天是石油公司。新保守主义者则在谈论美国重塑世界的责任。帕特·布坎南（Pat
Buchanan）这样老派的保守主义者则担心对外干预会给美国带来道德伤害。悲观主义者警告不要伸展到超出美国的国力。所有这些都在重复着英国人在他们那个时代的争论。弗格森的这本书毫不掩饰地为帝国主义进行辩护，将会继续煽动起这些辩论。
玛格丽特·麦克米兰（Margaret
MacMillan）是一位历史教授，多伦多大学三一学院的教务长，著 作有《1919年的巴黎：改变世界的六个月》（Paris 1919: Six Months
That Changed the Wor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