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书《公司的力量:决战华尔街》出炉前,刘洪就已小有名气。他的前两本“力量”也很有力量,《公司的力量》、《公司的力量:中国篇》不仅是央视大型纪录片《公司的力量》的蓝本,也是2010年图书市场的宠儿。
人常说,运筹帷幄才能决胜千里,刘洪的“力量三部曲”得益于他曾经的新华社驻美资深财经记者的身份,他亲历过中美政经高层关键节点精彩纷呈的交锋,中国国务院副总理王岐山、IMF总裁卡恩、世界银行行长佐利克、中国首任世行副行长林毅夫、通用汽车董事长兼CEO瓦格纳等政经大腕也曾是他的访谈对象,而许许多多来自华府的高端八卦,更使这本硬朗的财经书籍有了种活色生香的气质。
《华夏时报》:在《公司的力量:决战华尔街》中您认为,中美之间必有一战,为什么?
刘洪:我说的这场战争并非真正的刀兵相见,而是金融战。因为对美国来说,对中国最大的担心就来自金融方面。美国是世界金融中心,而中国的金融市场还不发达。2008年,正是因为中国施行了一系列外汇管制措施,才躲过了全球金融危机。但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深入,金融业的开放也将加大,相对于美国发达的金融体系,两国之间的金融摩擦也会越来越大,因为目前美国是第一经济大国,而中国是第二,从历史上看,老二是非常难当的,既要被老大提防,还要被老三、老四羡慕和觊觎。
除此之外,中国和美国之间存在着多种矛盾和冲突,因为政治体制的不同,美国对中国有着多种猜忌,未来中美之间虽不可能发生大的战争,但小的摩擦却会越来越多,尤其在金融方面,美国会对中国采取更加咄咄逼人的政策。
过去几年我们看见,在人民币汇率方面,美国就发动了一轮又一轮的攻击。在今年或明年,尤其今年是美国的大选之年,从以往的经验看,美国政客必然会采取更加强硬的政策来增加自己获胜的筹码,在人民币汇率等美国自认为占理等问题上敲打中国。所以,中美之间爆发小的摩擦、冲突甚至贸易战是完全可能的。
《华夏时报》:对于这场贸易战的前景,您有什么预测?
刘洪:这场贸易战的前景是可以预测的。我不相信阴谋论,中美之间的关系主要取决于两国政治家之间的战略智慧。我在采访美国一些高端人物时,他们也表示,中美之间虽然看似有很多的贸易争端,但这是两个大国之间必然发生的,尤其是美国在中国的贸易数字这么大时。许多人也许想不到,美国和加拿大其实贸易摩擦是最大的。所以,两国之间的贸易冲突,正说明中美贸易关系的紧密性,这种紧密性可能成为稳定中美关系的矛和盾,使两国关系不至于失控。当然不排除某位政治家为了拉选票而剑走偏锋,采取冒险措施,那将使金融战贸易战愈演愈烈,两国关系也会受到很大伤害。
《华夏时报》:华尔街是中美金融战的棋子,这枚棋子将在未来发挥怎样的作用?中国如何应对才有胜算机会?
刘洪:中美金融战肯定是从华尔街开始。美国对中国施压包括两个层面,一是华尔街的金融企业会在中国扩张,以谋取利益,也给中国带来难以预测的风险和隐患,这从1997年的亚洲金融风暴,包括索罗斯对泰国等的金融集结战就可以看出;第二层面是美国政府的政策重点在华盛顿,华尔街当然是禀承华盛顿意旨的,比如美国对人民币一轮又一轮的攻击,其实是更高层次的一种金融战。
至于中国如何应对?硬碰硬肯定不行,因为目前中国还没有这个实力,最聪明的举动应该是合纵连横。其实美国对中国的金融策略也是合纵连横,比如美国希望借助IMF这种多边国际组织对中国施压。美国财长盖特纳曾说过,IMF应该发挥金融警察的作用,这也是IMF存在的意义。《纽约时报》也表示,美国现在已无法逼迫中国做事,所以就形成了对IMF的新依赖。
所以,对付美国的这种合纵连横,中国也应该是合纵连横。我们看到,在金融领域,目前中国和欧洲联系紧密,包括习近平副主席对爱尔兰的访问,并表示中国愿意参与对欧元区的救助,胡锦涛主席、温家宝总理也曾做过类似表态。目前,中国和德国正进入“蜜月期”,英美媒体因此甚至推出了一个“中德国”概念。中国需要德国,德国也需要中国,老二和老四的关系影响的不只是双边关系,今天印度、俄罗斯、巴西、南非这些金砖国家,也总是同一个声音说话,因而更加掷地有声,在国际规则的制定上也有了更多的发言权。
另一方面,中国也更加擅用国际规则。WTO之后,中国总是被诉讼的一方,但最近几年中国也发起了一些针对美国的诉讼,比如不久前美国在WTO下限制中国行动的一个诉讼,判决就是中国赢。所以如果我们上下用心,将士用命,而且我们总占着理,那就能规避西方的金融施压;怕就怕我们自己的懈怠和折腾,那结果就会很糟糕。
《华夏时报》:在当前国际金融秩序的大改革中,西方国家给中国设置了哪些陷阱?
刘洪:这我举一个例子,就是IMF的改革。IMF我采访了多年,包括拉贾德、卡恩。现在从表面来看,中国将成为IMF的第三大股东。这个结果出来后,许多人欢欣鼓舞,这确实是中国的一大突破,但突破之后,我们其实应该警惕:为什么西方这么慷慨?
我认为,现在西方是忍痛给中国这样新兴的经济体一点份额,为的是他们份额和利益的最大化。这样做,他们的份额虽然降低了,但他们的合法性却增加了,这等于他们在IMF发号施令的权力增强了。因为IMF在未来世界经济体系中将扮演一个中心角色。从目前的份额看,美国在IMF的份额超过了45%,欧盟如果算做整体,份额超过美国,而IMF奉行的是85%一致性原则,也就是美国和欧盟拥有否决权,而中国则没有。中国在IMF的地位实际上还不如在联合国安理会,因为中国在安理会还拥有否决权,在IMF则要更多地听从于西方的意愿。所以,西方国家给中国的,既是机会也是陷阱。
《华夏时报》:您曾亲历中美政经高层交锋的许多现场,其中有哪些难忘的故事?
刘洪:难忘的事情其实很多,我说一件事吧。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时,金融海啸吞灭华尔街,当时王岐山副总理正在美国出席中美商贸联委会的一个会谈,其间不乏交锋和博弈。在谈到美国总要求中国金融开放,告诉中国应该怎样怎样,但美国这一套却在金融海啸中被证明失败时,王岐山不无讽刺地说,过去美国是老师,中国是学生,中国的金融制度都是跟美国学的,以后老师还要在这些问题上教导学生时,学生也得考虑考虑了。
《华夏时报》:您曾是一名奔走阿富汗、中东地区的“战地记者”,然后又华丽变身为游走于中美政经高层的财经记者,
这其中有什么秘籍吗?
刘洪:没什么秘籍,因为我大学学的就是经济。去中东包括去阿富汗、耶路撒冷,都是刚工作时年轻人怀抱激情,渴望冒险的结果。去这些地方当了多年“战地记者”后,我感觉学的专业也不能废弃,所以有机会去美国华盛顿常驻就去了。做记者只要是勤奋,做什么记者都差不多。
《华夏时报》:什么原因促使您写了这本书?是否受了《货币战争》等书的影响?
刘洪:完全不是,《货币战争》我只看过部分章节。我写这本书主要是从自己的亲历、采访和经验出发,更多的是自己观察到的事情和自己亲历的故事,从细节上描述中美关系,包括金融危机中世界格局的变化和震荡,这和那种总结历史类的书籍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其实,有关金融危机的书近些年也出了很多种,但它们的原始资料多是西方的,对中国读者来说贴近性并不很强。我因为曾在美国工作,很多写作素材都是第一手材料,然后从中国国情的角度去写,应该有更强的贴近性,更符合中国读者的口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