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规模小、数量大、分布广,小型农田水利设施的建后管护成为普遍性难题。不久前记者在豫鲁湘鄂等地调研时发现,不少农水工程因为长期缺乏管护,老化失修严重,一些地方甚至发生守着水源难浇地的“肠梗阻”现象。另一方面,随着近年来大兴水利以及新型农业经营主体涌现,为农水管护体制改革提供了新的机遇,部分地方坚持市场化方向的探索取得一定成效。
管护不力损毁严重 农水工程遭遇“肠梗阻”
刚收获的庄稼地里,一截断裂的输水管道格外扎眼。往东大约200米处的路口,远近分布着几个完全烂掉的出水口,上面的控制阀早已不见踪影……这是记者在山东茌平县肖庄镇田庄村看到的一幕。村民田占存介绍,政府此前投资修建的小农水工程,有的连半回都没用就毁了,实在令人痛心。
“不用的时候没人管,急需的时候用不成。”河南省防汛抗旱指挥部办公室有关人员表示,由于运行时间过长,加之管护不力,当前全省不少农水设施老化失修严重,应急抗旱时很容易遭遇“肠梗阻”。
河南偃师县山化乡石家庄村紧靠伊洛河,水源充足,上世纪七十年代修建了两处提灌站,但因为老化失修,原来的四级扬程变成了两级,全村3000亩地现在最多能浇2000亩。
当地村民介绍,即使能浇的地,因为渠道老化,往往是下面浇着上面漏着,原本半个月能浇完的地块得要一个月。“照这样下去,到最后很可能守着水源也浇不成地。”
在河南杞县西铁岗村,村民刘振峰指着一眼废弃的机井告诉记者,全村共有20来眼机井,多是20年前打的,因为缺少维护年久失修,能用的至多一半,而且分布不合理。
在干旱频现的大背景下,原本水资源相对较多的两湖地区,因农水工程老化失修带来的矛盾也愈发凸显。
65岁的周显道是湖南双峰县红日村村民。他告诉记者,以前自家抗旱浇地,全靠村头一口有五十多年历史的水塘,但由于长达30年没有清淤,水塘存水越来越少。“去年一场大旱干了个底朝天,庄稼无水可浇,收成只有三分之一。”
湖南省水利厅厅长詹晓安介绍,近年来全省小水窖、小水池、小塘坝、小泵站、小水渠等“五小”水利工程管护严重缺位,塘坝淤积、渠道损毁、泵站失修等问题比较普遍。据统计,全省166万处塘坝实际蓄水能力仅为原有的60%,14.2万公里小型渠道衬砌率仅15%,5万多处泵站已实施改造的不足3%,。
湖北省水利厅提供的数据显示,改革开放以来,该省水利设施总蓄水能力下降了40%左右,灌排效率衰减50%以上,中小泵站老损率达65%。目前全省40%的农田不能保收,60%的农田也只能抗御5年一遇的灾害,“靠天吃饭”的情况仍然比较突出。
多重因素叠加致管护难 “用水大户”倒逼机制创新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针对小型农田水利工程管护不力现象,多位业内人士表示,这一“老大难”问题系多重因素相互叠加影响所致,其中既有“两工”取消后农田水利建管主体缺位,也包括农业比较效益偏低农民投入意愿下降等。
以湖北省为例,统计数据显示,在2003年“两工”取消前,当地每年投入3.5亿个工日用于小型农田水利建设和管理,按现值测算相当于350亿元。随着“两工”取消,“五小”工程陷入巨大投入困境。
河南滑县水利局副局长韩晓伟介绍,当地每年报废机井1000眼左右,除少数自然淘汰外,相当部分是管护不力造成的。“现在老百姓不出钱的项目越来越多,加上外出务工,群众对农水建设缺乏参与感,管护意识日渐淡薄。”
在河南林州市,素有“人工天河”之称的红旗渠灌区正在进行“三年大会战”。当地宣称,这将使渠道水平均利用系数由0.42提高至0.51。一位水利系统工作人员表示,轰轰烈烈的运动式治水,折射的是农水工程长效管护机制缺失的现实。
然而变化正在悄然发生。记者在多地农村采访时发现,近年来随着种粮大户、家庭农场、农业合作社等新型经营主体涌现,这些“用水大户”不但自发管护田间农水设施,有的甚至自掏腰包投资建设水利工程,由此对传统僵化的农田水利管护机制形成倒逼之势。
2009年大旱之际,全国种粮大户、河南息县农民柳学友曾自费50万元打井浇地。他表示,水利是农业的命脉,对于种粮大户来说尤其如此。“俗话说‘涝了剩一半,旱了不见面’,作为种粮大户和用水大户,没有水要想办法解决,有了水利工程更要管护好。”
河南浚县种粮大户张裕丰所在的合作社流转土地6000亩,平均50亩地一眼井。为保证这些水利设施正常运行,专门安排了5名社员负责维护,定期检修。
张裕丰说,下一步打算把转包面积扩大到3万亩,“在原有机井的基础上,还要自己投资建设自动喷灌,不但保证有水可用,而且是高效用水。”
茌平县水务局局长刘志华认为,新型主体对水的敏感度明显提升,使得其更加重视对农水工程的建设管护工作,由此也为农水管护体制改革提供了新的机遇。
紧抓市场化“牛鼻子” 力破“重建轻管”困局
50岁的李渊华是河南商丘市睢阳区种粮大户,依托合作社集中流转土地2000亩。与别人不同的是,在土地转包合同之外,老李还同步签订了相关地块的“小农水工程承包协议”。协议约定,合作社对小农水工程拥有无偿使用权,但前提必须保证工程的日常维修与管护。
“整个项目区机井常年维护费用2000元左右,看似凭空多了一笔投入,但用水有了保证后,一季小麦就能增产300斤/亩,这笔账划算多了。”李渊华说。
在没有种粮大户的地方,针对青壮年劳力外出务工现状,农民用水协会成了另一种形式的探索。
2008年,睢阳区在临河店乡兴建高效节水项目,杨楼村随后成立农民用水协会,对工程实行租赁管理。按照成本核算、微利经营的原则,协会预收20元/亩浇地费,组织人员统一灌溉;日常维护上,谁家地块设施出现损毁由谁赔偿,协会出面维修。
村支书杨连鹏介绍,创新管理方式后,既实现了高效节水有序灌溉,又破解了农水设施管护难。“以前机械作业时很容易碰坏出水口,现在一到收麦,各家都自觉插上小红旗作为提醒。最重要的是,以水养水还保证了协会的长效运营。”
据了解,作为全省首批小农水管理体制改革试点之一,目前睢阳区已签约包括农民合作社在内的各类“用水大户”100多家,发展用水协会80余家。工程完好率由改革前的65%上升到90%。
类似改革湖北省也在推进。数据显示,该省现有农民用水协会2000余个,控制灌溉面积2459 万亩,占全省农业灌溉面积的42%。
该省水利厅农水处处长程国银表示,多年探索表明,小农水工程管护政府完全大包大揽不现实,单纯依靠基层群众的责任心不可持续,只有坚持市场化方向,才是抓住了“牛鼻子”。但他同时强调,在确定经营管理方式上,应注意因地制宜,不搞一刀切。
睢阳区水利局局长沈其鹏认为,尽管部分地区的改革取得一定成效,但要彻底解决管护主体缺位、管理权属虚位、经济利益失位、管理责任错位以及管护方式越位等系列难题,仍有很长的路要走。
“在国家投资逐年加大、项目越来越多的背景下,管护工作的重要性愈加凸显,相关部门一定要走出重建轻管误区,认真研究探索,坚持虚实结合,真正实现农水工程建得起,管得好,保安全,长受益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