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股东大会于上个周末在美国中部小城奥马哈隆重召开，吸引了纷至沓来的3.5万名股东和世界各地的媒体聚焦。“股神”巴菲特一如既往地神采飞扬，而他身边另一名重要人物也备受瞩目。他与巴菲特谈笑风生，聊家常般的话语幽默而智慧，不时引发阵阵笑声。他就是伯克希尔-哈撒韦董事会副主席查理·芒格。
　　芒格是巴菲特的黄金搭档，有“幕后智囊”和“最后的秘密武器”之称。按照巴菲特长子霍华德的说法，他所认识的人中，父亲的聪明才智排名第二，而芒格排名第一。尽管芒格在普通人中的知名度远不如巴菲特，但他深不可测的智慧、精准犀利的眼光以及非凡的投资成就是业界公认的传奇。在巴菲特和伯克希尔的神话里，芒格无疑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逆境重生的投资家

　　芒格能与巴菲特成为黄金搭档，也许有着命中注定的缘分，他们的人生轨迹从一开始就有着诸多相似之处。
　　1924年，芒格出生在美国内布拉斯加州奥马哈市的一个小镇。6年后，巴菲特也降生于此，且与芒格家仅隔几个街区。1941年，芒格前往密歇根大学攻读数学专业。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他成为一名美国陆军航空队气象分析员。彼时的芒格曾在冰天雪地的帐篷中畅想未来，“一堆孩子、一幢房子、房子里有很多书，还有足够的财富可以过上自由的生活”。二战结束后，受祖父和父亲都从事法律工作的影响，芒格考入哈佛法学院，1948年获得学士学位。
　　然而，与年少时对未来的美好愿景相反，青年时期的芒格可谓命途多舛。和巴菲特一样，芒格同样将婚姻失败视为人生中最大的失败。29岁离婚时，芒格开着自己刷漆的车，穷困潦倒。次年，他的儿子泰迪因患白血病而去世。
　　不过，接连的不幸并没有将芒格击垮，他选择了化悲愤为力量。在经历了丧子之痛之后，芒格开始以创业来治愈悲痛。他与伙伴在洛杉矶成立了一家律师事务所，人生逐渐开始出现转机。同时，他也开始投资于证券以及联合朋友和客户进行商业活动，利用在实践中积累的经验和技巧，在房地产开发与建筑事业上也屡有斩获。后来，他又成立了一家小型建筑公司，赚到了人生第一桶金——140万美元。1956年，芒格与第二任妻子结婚。
　　1959年，由于父亲去世，芒格从洛杉矶赶回老家奥马哈。对芒格早有耳闻的巴菲特找到芒格，请他共进晚餐。此时的巴菲特正在老家打理一家私人投资公司。这一年，巴菲特29岁，芒格35岁。两人一见如故，尽管当时还没有合伙做生意的打算。
　　“我们都讨厌那种不假思索的承诺，我们需要时间坐下来认真思考，阅读相关资料，这一点与这个行当中的大多数人不同。我们喜欢这种‘怪癖’，事实上它带来了可观的回报，”芒格说。这种共同的价值取向也奠定了他们二人后来长达数十年默契合作的基础。

　　从合作到合伙

　　在芒格与巴菲特相识的最初十几年里，二人各自运营着自己的公司。1962年，芒格与一个扑克牌友合伙成立了惠勒·芒格证券公司，此后10年间公司的年均收益率达28.3%。体会到“钱生钱”快感的芒格，不久就彻底退出律师行业和建筑业，专心从事投资业务。
　　尽管并没有一道经商，但芒格与巴菲特很早就成了有福同享、并肩作战的好伙伴。收购蓝筹印花公司，可以看作是芒格与巴菲特合作的第一件“战利品”。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美国，商家盛行用礼品赠券进行促销，顾客通过消费可以得到一定数量的赠券以兑换礼品。位于加州的蓝筹印花公司专门发行赠券给商家，消费者再凭收集到的赠券找该公司兑换礼品，但商家必须预先向蓝筹印花存入一笔现金，或直接大量购买赠券。
　　1970年，加州数十家小型零售商联合状告蓝筹印花公司垄断市场，美国司法部裁决其出售55%股份。看准了时机的芒格连夜赶回奥马哈，当面力劝巴菲特收购。最终，巴菲特夫妇及其哈撒韦公司收购了蓝筹印花45%的股份，芒格的公司则收购了8%的股份。两人在这场收购中共斥资4000万美元，仅过了3年，这笔投资便膨胀到了10亿美元。
　　尽管芒格投资眼光独到，但千里马也有失蹄的时候。上世纪70年代初的经济衰退一度导致美国股市崩盘和投机情绪高涨，芒格和巴菲特在这一时期的表现则大相径庭：巴菲特在自己的股票还在上涨的情况下忍痛解散了全部合伙公司，从而逃脱了那场全球股灾；而芒格的公司却没能幸免，1973年到1974年连续两年出现接近31%的亏损，吃掉了公司前10年一半多的盈利。所幸的是芒格顶住了压力，坚持持股不动，终于在1975年迎来75%的盈利反弹。
　　在看着自己的财富坐了趟“过山车”之后，芒格意识到自己没有必要再单打独斗。于是，他在1975年清算了自己的合伙公司，将资金投入到了巴菲特的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中。从1978年至今，芒格一直担任伯克希尔副董事长。
　　在二人合作和合伙期间，巴菲特与芒格这对黄金搭档创造了一系列有史以来最优秀的投资纪录。两人双剑合璧导演了一连串经典的投资案例，先后购买了联合棉花商店、伊利诺伊国民银行、喜诗糖果公司、威斯科金融公司、《布法罗新闻晚报》，并创立新美国基金。这些投资决定奠定了伯克希尔公司早期的辉煌。

　　“择优而购”的投资哲学

　　在巴菲特后期投资理念的转变和重塑方面，芒格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巴菲特的导师、当代证券投资学鼻祖本杰明·格雷厄姆曾教导巴菲特，最好的投资方法是投资“廉价股”，巴菲特遵循其教诲，在早年低价收购美国运通和华盛顿邮报等公司的交易中赚到大钱。尽管芒格也主张在企业股价极低之时果断地采取投资行动，但他认为，这类“廉价股”已为数不多，相较于价格，更应该看重的是企业的品质。
　　芒格对收购高品质企业的巨大获利空间有清晰的认识：“一家资质良好的企业与一家苟延残喘的企业的区别在于，前者一个接一个地轻松作出决定，后者则每每遭遇痛苦抉择。”因此，如果一家公司的盈利足够好，即便股价高一点，也值得购买。他还认为，企业管理者素质也是决定企业品质的重要因素，如果一家公司的领导层是一群有抱负、善管理的人，那么这样的公司一定能获得光明的前景，就算以高出账面价值2-3倍的价格来收购也“太便宜”。
　　从上世纪70年代起，芒格一直敦促巴菲特改变其一贯的投资理念。在芒格的影响下，巴菲特开始逐渐从买“便宜货”的老路走向收购优质企业的新道路。而入股中国公司比亚迪就是这样一个典型例子。
　　巴菲特一直遵循“永远不要投资于你不熟悉的行业”的原则，连上世纪90年代的高科技热潮都未曾让其破例，因而他一开始对于是否投资比亚迪持怀疑态度。但芒格坚信，经营比亚迪的企业家王传福既有爱迪生解决技术问题的能力，又是像通用电气前总裁杰克·韦尔奇一样能够完成所有既定目标的人；而且比亚迪公司过去十几年的发展一直非常成功，而其初涉汽车领域便推出中国市场最热销的车型之一，“简直就是奇迹”。
　　最终，芒格的热情说服了巴菲特。2008年9月，伯克希尔通过旗下的中美能源控股公司以2.3亿美元收购了比亚迪大约10%的股份。在2009年的股东大会上，芒格在回答股东关于投资比亚迪的问题时说：“我知道人们普遍认为沃伦(巴菲特)和我看起来是疯了，但我不这样认为……比亚迪可能是一个小公司，但是它有很大的野心。能够与比亚迪这样的公司合作是我最大的荣幸。”
　　事实证明，芒格的坚持的确是正确的。伯克希尔最初投资比亚迪时，比亚迪每股价格为8元港元，而六年后的今天，这家高新技术企业的股价已上涨逾四倍。5月7日比亚迪的收盘价为43.32港元，根据当前汇率换算，伯克希尔目前已获得逾10亿美元的账面利润。
　　对于芒格独到的投资哲学及其对自己的影响，巴菲特深表佩服和感激。他坦言：“查理把我推向了另一个方向……他用思想的力量拓展了我的视野，让我以非同寻常的速度从猩猩进化到人类，否则我会比现在贫穷得多。”

　　独一无二的最佳搭档

　　巴菲特和芒格利用各自的投资天赋，通过半个世纪的默契合作，赢得了“股神”和伯克希尔在投资界如雷贯耳的声望和不可动摇的地位。截至2013年年末，伯克希尔每股净资产已从1965年的19美元涨到了134973美元，相比五年前增长91%。根据彭博去年底的统计，在全球银行及金融股市值排行榜中，高居榜首的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市值达到2911亿美元。而在2008年的《福布斯》全球富豪排行榜上，巴菲特则超过比尔盖茨，一跃成为世界首富。
　　这一切都离不开芒格的慷慨付出。从最初合作到一起经营伯克希尔，他们之间从不提物质要求，也从未将合作条件列成书面合约，仅凭相互之间的信任。并且，不同于巴菲特的高调，芒格一直甘居幕后。在许多投资界人士的眼中，如果没有芒格的辅佐，巴菲特很难有今天的成就。
　　“芒格把商业法律的视角带到了投资这一金融领域，他懂得内在规律，能比常人更迅速准确地分析和评价任何一桩买卖，是一个完美的合作者。”一位合伙人感叹道，“巴菲特把他当做最后的秘密武器。”
　　的确，巴菲特比任何人都要珍惜这位挚友兼战友。他曾经这样描述最理想的合伙人，“首先，要找比你更聪明、更有智慧的人。找到他之后，请他别炫耀他比你高明；其次，在你犯下损失惨重的错误时，他既不会事后诸葛亮，也不会生你的气；同时，还应该是个慷慨大方的人，会投入自己的钱并努力为你工作而不计报酬。最后，这位伙伴还会在慢慢长路上结伴同游时能不断地给你带来快乐……全部符合我这些特殊要求的人只有一个，他就是查理。”
　　他们经常互通电话彻夜分析商讨投资机会。二人从不争吵，每当出现意见分歧时，芒格就会对巴菲特说，“你最终会同意的，因为你很聪明，而我的意见是正确的。”正如著名的财经作家珍妮特·洛所说，芒格从不指导人们具体应该做什么，只有当你真正理解了指令的含义并且一路遵循到底，宝藏的大门才会为你而开
　　不过，芒格仍然谦虚地把一切成就首先归功于巴菲特：“在过去近50年的投资长跑中，他始终表现出过人的聪颖和与日俱增的活力。”也许这种互相欣赏也是二人深厚友谊和信任得以一直持续的重要原因。
　　在本次伯克希尔股东大会上，有股东提出了芒格继承人的问题。巴菲特表示，从未考虑过找人接替已经年届90的芒格担任副总裁，因为这对他来说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他还暗示，如果芒格去世，公司可能不会任命一个新的副董事长。看来，巴菲特对这位挚友依然怀有很高的期待，这两位年近百岁但身子骨依然硬朗的老伙伴在未来还将继续相互扶持、共同书写投资界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