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永远的赢家，是全球对冲基金难以打破的魔咒，想当年风光无限的长期管理资本公司被俄罗斯金融风暴吞噬，再到近一年来“沽空之王”保尔森被国际金价崩盘折腾得狼狈不堪……灰头土脸者有之，身无分文者亦有之。与他们相比，威廉·艾克曼还算幸运。在康宝莱多空之战上栽了跟头后，艾克曼决心继续跟这家他嘴中的“金字塔骗局”公司死磕到地老天荒。
高调做空
康宝莱于1980年由马克·休斯在洛杉矶创立，主营营养保健品，致力于成为全球最值得信赖的营养和体重管理公司。1997年，康宝莱进入中国进行投资，之后在苏州建立生产基地，在华生产和销售的产品以蛋白混合饮料为主的体重控制产品以及各类营养保健产品、个人护理产品共30多种。按照公司的设想，到2020年，康宝莱的目标是成为全球最大的直销公司。
威廉·艾克曼是在2012年底开始向康宝莱发难的。当年年底，艾克曼在纽约召开记者招待会时侃侃而谈，按照艾克曼的说法，康宝莱是一家彻头彻尾的“金字塔骗局”企业，他本人预测康宝莱的股价会下跌至零。艾克曼和由其掌控的潘兴广场资本管理公司(Pershing Square Capital Management LP)的一名分析师还进行了一次时间较长的幻灯片演示活动，目的就是佐证康宝莱是如何实现“金字塔骗局”的。
艾克曼和其他做空者主要质疑的是康宝莱的销售系统以及与此对应的奖励机制。按照他们的描述，作为一家直销企业，康宝莱的销售人员可以折扣价购买公司产品并基于本人及“下线”的销售业绩获取佣金。鉴于只有不到1%的分销者每年可以挣到25000美元以上，令艾克曼和其他做空者相信，只有处于销售金字塔顶端的极少数人可以获得销售，其他人在这个财富游戏中永远只能“跑龙套”。
艾克曼旗下潘兴广场资本管理公司(以下简称“潘兴广场”)在其高调发难后，为康宝莱建立了高达10亿美元的做空头寸。艾克曼的质疑很快吸引到了同盟者。对冲基金“绿灯资本”经理大卫·埃因霍恩随后跟进，认为康宝莱的多层营销体系的确存在问题。
对于艾克曼的攻击，康宝莱对此强烈否认，坚称其多层营销商业模式是合法的，与其他直销企业没有什么两样。有报道称，康宝莱还在公司网站上刊文指出，其73%的销售商加入销售网是因他们或家人所消费的产品可以得到批发价，公司超过43.4万的销售商(相当于总量的88%)在过去一年中没有从公司获得提成或佣金收入。
双方互相攻讦，并引入了独立审计机构和监管部门，一时间成为2013年初华尔街的一大看点。
统计显示，康宝莱在2013年用在华盛顿的游说费用达134万美元(截至2013年10月28日)，为近年来最高，大大超过了竞争对手安利公司(33万美元)，更是潘兴广场游说费用的10倍。就连见多识广的艾克曼也惊呼，康宝莱的反应在企业对抗做空行动的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在国会中动用的力量也是一样”。
巅峰对决
就在艾克曼大举做空康宝莱导致其股价大幅下跌之后，华尔街的一些金融大鳄从中嗅到了撩人的血腥之气，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大鳄没有跟着他一起做空，而是相继做多，与他唱起了对台戏。
和他针锋相对的，是一群过了古稀之年的老伙伴。但这些古稀之年的华尔街大佬，就像《敢死队》中的史泰龙团队或是《赤炎战场》中的威利斯团队一样，打得正值壮年的艾克曼几乎没有还手之力。77岁的卡尔·伊坎宝刀未老，率先力挺康宝莱，之后跟进的是79岁的斯蒂里奇和83岁的乔治·索罗斯。
话说那亿万富翁卡尔·伊坎也是华尔街的传奇人物，年过七旬的老人家顶着一大堆绰号，比如“投机大鳄”、“华尔街的激进分子”、“企业掠夺者”等等。翻开其个人履历，伊坎曾入伍当兵，又继承了犹太人与生俱来的商业智慧，在华尔街捕捉猎物又准又狠，与他打过交道的公司横跨能源、烟草、文化、IT产业等诸多领域，比较知名的狮门影业、雅虎、摩托罗拉都曾与其交手。就在不久前，伊坎还和戴尔公司就私有化问题干过一仗。
从风格上看，伊坎与艾克曼都是所谓的激进投资者，在投资手法上也有类似之处，比如先行购入一家公司大量股票获取董事会席位，推动公司治理结构发生改变，之后再寻找机会套现获利等。
除了这个“同性相斥”的因素外，两人早在10年前就结下了梁子。当时，艾克曼管理着一家名为Gotham Partners的对冲基金，他与伊坎在一个地产公司交易上产生了纠纷，经过8年的马拉松式诉讼，美国一家地方法庭判决艾克曼胜诉，伊坎为此向前者支付了450万美元。
套用评书惯用的一句俗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伊坎瞅准了艾克曼做空康宝莱的机会准备反击。
2013年1月，伊坎对彭博社公开表示，他一点儿也不喜欢艾克曼，“如果你要做空就做好了，股价跌了，你就赚了，你不需要跳出来，大张旗鼓地告诉全世界这个公司如何不堪。如果你要这么做，还不如加入美国证交会。”在媒体面前，伊坎从未掩饰自己对艾克曼的不满。“我不喜欢他的做事方式”，伊坎说，“我不喜欢那家伙，对他也没有任何尊重可言。我与他做过生意，他表现得一点儿也不坦率”。伊坎还说，即使他们是朋友，也不会再和他一起投资，因为艾克曼承担了离谱的风险。
在另一位华尔街大佬丹·劳伯率先做多康宝莱之后，伊坎于2013年3月1日买入超过1100万股。截至5月7日伊坎持有康宝莱1697万股，约合总股份的16.5%，成为该公司第一大股东，这意味着伊坎成为逼空阵营的领军人物。
在康宝莱的问题上，双方最为激烈的一次对抗发生在CNBC的一档电视直播节目中。“Fast Money Halftime Report”主持人先后连线把两人引入直播，结果两人憋不住火隔空对骂。伊坎上来就说艾克曼是个骗子，在华尔街的声誉可以倒着数，还说自己受够了他的表现，“艾克曼就像学校操场上哇哇大哭的孩子”。
艾克曼也不依不饶，进行种种言辞上的锐利反击。
整个华尔街都为此沸腾起来，交易员们放下手中的活兴致勃勃地看着两代牛人的对骂。一个名叫埃里克·杰克逊的对冲经理在推特上写道：“我这辈子也不会删掉今天艾克曼与伊坎的这段节目，我要让自己的后代都来瞧瞧这里发生的一切。”
金融大鳄索罗斯旗下基金随后加入做多阵营，又给了艾克曼重重一击。就在2013年夏天索罗斯买入约5%康宝莱股份的当日，康宝莱股价暴涨了9%。有报道说，在买入康宝莱股票时索罗斯表示，“阿克曼是下错了赌注”。
作为报复，在索罗斯投身康宝莱做多阵营之后，艾克曼就索罗斯重仓持有康宝莱股份之举向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提交了监管投诉文件，控告索罗斯从事内幕交易，将其准备收购康宝莱5%股份的计划透露给了其他对冲基金，意在引导这些基金跟随做多。
随后康宝莱股价的上扬过程中套利。而索罗斯基金管理公司也没沉默，称正在撤回对艾克曼旗下基金的所有投资，理由只有一个：回报不佳。
不改初衷
康宝莱公布的向好财报也为公司股价打造了一面坚实的盾牌，令艾克曼无计可施。
财报显示，在截止到2013年9月30日的一个财季中，康宝莱净销售额为12亿美元，同比增长了19%，调整后的本季净利润为1.521亿美元，同比增长了36%。财报还显示，六大市场(北美、亚太地区、欧洲、墨西哥、南美和中美、中国)中除亚太区外，都有不同程度增长。增长最快的为中国市场，增长率为71%；其次是南美和中美地区，增长32%。为此，康宝莱调高了全年盈利预期，预计2013年每股盈利可达5.19美元到5.23美元，此前预期值为每股4.83美元到4.95美元。
艾克曼发动做空攻势一年后，康宝莱股价在经历初期暴跌后逐渐强势上扬。在2013年最后一个交易日，康宝莱股价报收于每股78.16美元，全年涨幅达超过115%。
艾克曼可以不向伊坎和索罗斯认输，却不得不向市场低头。艾克曼表示，潘兴广场针对康宝莱的空头仓位缩小了40%以上，取而代之的是长期衍生品仓位，多数为看空期权。在接受彭博电视台的采访中，艾克曼承认，在康宝莱身上损失了4亿到5亿美元。
不过，艾克曼并不打算就此罢手，而是将继续做空，按照他本人的话说，直到“地球末日”。在去年年底写给投资者的信中，艾克曼表示，很快就会公布自己对康宝莱的调查结果，目前他只向相关监管部门报告了有关信息。艾克曼表示，未来他将重点分析康宝莱的三个主要营收来源：基于互联网的拓展营销、营养品俱乐部和康宝莱的中国业务。
“我们仍然认为，继续做空康宝莱的策略是正确的”。艾克曼说。
康宝莱方面的底气比过去足了很多，有报道援引康宝莱女发言人的话说，在进行无端指责和遭受投资损失的一年之后，艾克曼先生唯一可以证明的，就是他在消费产品领域的无知。伊坎则评价说，“在我看来，艾克曼针对康宝莱的一切言论，不过是一个完全失败者的粗野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