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鲁南大地轻雾缭绕,驱车沿蜿蜒的沂蒙山小道前行,记者被路边的一个村庄所吸引——只见一排排院落崭新齐整,显然经过统一规划,但村子却鲜见村民。
这个名为东上坪村的老区村落,地属沂水县黄山铺镇,是个典型的“空心村”,多数人家大门紧锁。记者挨门敲了几户后,终于有人应答。一位穿着裙裤、踩着高筒靴的大嫂打开大门。听记者说明来意后,她擦了擦沾满面粉的双手热情招呼记者进屋并自我介绍,她叫韩红霞。
“您家里装修不错,看着不像庄户人家啊!”记者和她攀谈起来。
韩红霞打开了话匣子。“屋里就俺两口和闺女,掌柜的当司机,孩子上小学,我做家务。”她笑呵呵地说,“你看这是俺家房屋的产权证,刚办下来的,盖着县里的大红印。正房87.2平方米、偏房48.2平方米,除了没暖气,其他不比城里差!俺家虽然是农村户口,但基本上和农业没啥关系了。”
记者:“那家里的地谁种?”
“现在是公公替我们种。以后他年纪大了种不动了,俺就盘算着流转出去。土地承包经营权证已经发下来了,村干部说这是‘确实权、颁铁证’。以后俺家这一亩八分地流转起来更方便更有保障了。”韩红霞说。
此时韩红霞的邻居孔大姐进来串门。“流转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流转后就得买粮食吃,不方便了。”孔大姐插话说。
“说得也是,俺公公老念叨农民不种地吃啥,不愿意流转。”韩红霞接过话茬说,“掌柜的也说了,人家老板在地里投了那么多钱,中间想把流转出去的地再要回来怕是不那么容易了。”
两位农家妇女对话中的“确权”“流转”等词反映了沂蒙山农村改革的新气象,但她们的担心不无道理。记者在平邑、罗庄、沂水、蒙阴等县区采访时看到,土地流转已成为农村“热词”。少则几十亩、多则上千亩,果园、养殖场、鱼塘等农地上的规模化经营已初具规模,但从长远考虑,一些问题仍值得深思。例如流转大潮中,有的地方耕地“非农化”趋势抬头,土地流转有弱化家庭经营主体地位的倾向等。如何坚持18亿亩耕地红线、保障国家粮食战略安全,如何让国家、集体和个人利益在新一轮改革中寻求新的“最大公约数”,应引起重视。
能否尽快出台土地流转细则是沂蒙山农村干部群众关心的另一个问题。蒙阴县委农工办主任王铭军认为土地是农民最后的“保障线”,但目前农村社会保障机制还不完善,进城务工的农民又无法获得城市的社会保障,如果转入方违约,而农民没有条件重新种地,生活就会没有着落。
今年11月初,沂水县黄山铺镇东河北村28岁的村民刘昱含用今年夏天确权后刚拿到的房产证向农村信用社贷款10万元,用于兴办养殖业。在这个雄心勃勃想在农村干出一番事业的小伙子脸上,看不到任何对未来风险或失败的担忧。不过,农民的承包地、宅基地和房产毕竟是他们安身立命之本。土地确权后,更简便的抵押手续可以带来更多资本的支撑,权属清晰的确权证也使土地流转更加顺畅。然而,从社会层面必须对农民抵押房产等试点的风险防控高度重视,并以恰当的前进速度逐步摸索出适合农村基层的改革之道。
土地承包经营权转入方也有担忧。蒙阴常增桂花种植专业合作社董事长刘长增对记者说,他流转几百亩土地搞桂花种植,光基础设施就投了数百万元,如果农民中途退出或者政策有变化,产生的损失该怎么办?
对于探索规范的土地流转机制一事,一些基层政府已经提上了日程。罗庄区沂堂镇有关负责人说,近年来农户间流转土地往往不签书面合同,土地流转存在自发、无序、随意、分散等现象,对此沂堂镇尝试由政府出面组建公司专门统筹土地流转事宜,一头为农户做好服务,一头为转入方做好支持。
离开东上坪村,汽车继续在沂蒙山间穿行。阳光穿过薄薄的晨雾,洒在连绵不绝的群山上。这片厚重大气、以沂蒙精神著称的红色大地,正迎来阳光更为灿烂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