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卖掉一吨钢的利润可以换一部手机;而如今,一吨钢的利润连一根冰棍都买不起了,但即便是这样微薄的利润却仍没能阻碍钢铁产能的进一步扩大。虽然中央政府一再要求淘汰落后的钢铁产能,但钢铁产能反倒越淘汰越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央视财经频道主持人沈竹和特约评论员十一届人大财经委副主任贺铿、中国钢铁协会常务副秘书长李新创、著名财经评论员刘戈共同评论。
淘汰落后产能,到底减掉的部分是什么?多出来的又是哪些?淘汰落后产能,减法怎样才能做出实效来?
河北唐山境内的迁安市有着多年的铁矿产业基础,集聚了很多钢铁企业,也汇聚了巨大的钢铁产能。这里的产能究竟有多大?
郭海军(河北省迁安市发展改革局副局长):产能这个事不太好说。因为它的设计能力和配套的一些设施不同,它的产量不一样,例如1000立方米的高炉,它的技术标准,它的利用系数可能2点多,宝钢的,利用系数可能达到3点多。
在西宁甘河工业园区,际华江源实业有限公司的高碳铬铁就快跌出成本价了。
桑建新(青海际华江源实业有限公司总经理):三月份以后就从(每吨)7900一路下行,7500,7300,7200,一直到7月份,到7100。基本上处于保本,微利状态。升级改造以后,能耗能够得到降低,每炼一吨铁能够降(电)三百到四百度,密闭炉可以产生一氧化碳的尾气,尾气可以用于发电,每一吨一氧化碳能带来200块钱左右的收益。
在浙江台州,部分船舶企业正在以新技术开拓“蓝海”。
金文林(台州船舶行业协会秘书长):有100艘的订单纷纷向我们传过来。所以我们现在稳健一些,不是说什么订单都接。
贺铿:钢铁产业的产能过剩应由市场去解决
(《央视财经评论》特约评论员)
钢铁产能过剩首先要弄清楚,为什么会形成产能过剩?现在要做减法,究竟由谁来做?现在要做减法不能由政府去做,应当由市场去做。现在的数字为什么是这样的?因为要淘汰的落后的产能,是政府做的,当然这些是需要淘汰的,现在增的4亿多吨也是政府做的,因为前几年政府把汽车行业、房地产行业和“铁公机”推到了高潮,这时对钢铁的需求也到了高潮,因此我们批了很多钢铁项目,这些钢铁项目慢慢的要释放出来,这4亿多吨又是以前批的项目的释放,所以它并不是一个特别矛盾的问题。
淘汰是肯定要淘汰的,因为这些年,重化工对我们空气的污染,水的污染,环境的破坏是很严重的。如果说老是走这么一条工业发展的道路是不可持续的。比方说我们的汽车生产究竟应该是什么样的规模?我们的“铁公机”,一些基础设施,根据经济发展水平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规模?我们的房地产跟百姓的住房要求,收入水平的对应应该是一个什么规模?都应该有它内在的客观水平。
现在要做减法,不能由政府去操刀,而应该由市场根据我们的需求去决定。产能过剩跟它的需求是对应的,我们对于钢铁的需求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规模?政府搞不清楚,只有市场才能清楚。我们的管理者不要把自己看的太聪明,要相信市场,我们是多了减,减了增,这个亏我们已经吃得很多了。我清楚地记得,曾经要把常州的铁本弄下去,又清楚地记得,2011年我们的钢铁产能过剩已经比较清楚了,我们又批了广东的湛江和广西的北海,这都是政府层面作为的,这些东西都值得我们认真地反思和总结。
刘戈:制定的政策和最后的结果产生了背离
(《央视财经评论》评论员)
现在看当时制定的这些产业政策,就是限制、淘汰这些落后产能的政策是不是都是合适的?举一个例子,比如说我们后来在产业政策制定时,设立了比较高的门槛,比如必须要达到400立方米的高炉才能上。这种政策当时在短期内看是有效的,那么这个时候低于这种的小项目就上不来了,但是长期来看,它实际上未必能够起到门槛的作用。日本就有过这样的先例,1965年时日本对于石化项目制定了很严格的门槛,比如说要达到30万吨的门槛才能够批准,开始的时候起到了作用,但是后来企业的能力强了以后,有了预期以后,它一上就是大项目,都是30万吨以上的,那么到70年代的时候,反倒是石化项目产生过剩,也就是说,政策的制定和最后的结果是远离的。
李新创:现在还有部分地区、部分企业在盲目的扩大规模
(《央视财经评论》特约评论员)
我个人认为,应该冷静、客观、全面、发展的看,从2006年到2012年,2006年我们的GDP从21万亿增加到2012年的51.9万亿,相应的固定资产投资从10.09万亿增加到37.5万亿,对应的就带动了钢铁在国内的消费,由3.8亿吨增加到6.9亿吨,到2012年。所以说是市场拉动了钢铁的发展,也带动钢铁需求,这是客观存在的。还要发展的看,未来中国还需要发展,去年我们的GDP人均也就是6000美金左右,排在世界八九十位这样的水平。从中国发展的角度看,我们的钢还有一定的空间,只是增长的空间和过去相比要大幅下降,所以我们不能再简单地追求数量。
需要做减法,为什么这么讲?我们行业认为是轻度过剩,从2011年之前,中国钢铁产能的利用率都在80%以上,我们要用数字说话,那么超过80%以上的利用率不能简单说产能过剩,但是我们从2001年到现在一直喊产能过剩。但我认为,现在钢铁产能是过剩的,为什么?我们2012年的产能利用率不到75%,那么2013年可能更低,或者今后我们如果不控制,盲目地扩张,会存在严重的产能过剩。我们现在的产能大概接近10亿吨,而我们的钢产量也就7亿多一点,就是不到75%的利用率,应该是产能过剩。我要强调的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确实还有部分地区、部分企业还在盲目地扩大规模。
李新创:要通过环保和市场的手加快淘汰过剩和淘汰落后
(《央视财经评论》特约评论员)
钢铁行业是一个非常典型的规模经济行业,确实有一定规模,企业的效益和抗风险能力比较强,但是规模要适度,要与发展的大环境和小环境相适应。过去随着中国经济快速发展,追求规模的企业获得快速发展,也有好的效益,但我们目前面临转型发展阶段,简单的追求规模,或者说一味的追求规模,那么就会遇到越来越多的风险。
从钢铁行业目前的现状来讲,至少从两个方面应该下大力气。第一,要加强环保,通过环保来使我们企业创造公平竞争,目前钢铁行业环境比较好的企业的吨钢环境成本高达150万左右,环境差的企业环境成本仅仅二三十块钱,那么吨钢环境差就将近一百多块钱,那么要通过环境治理使企业创造一个公平环境;第二,通过市场的无形的手,目前钢铁行业一到六月份,负债率比较高,那么平均协会成员负债率高达70%以上,那么负债率超过80%的企业高达25家,产量4000多万吨,那么负债率超过90%的企业也有9家,产量1300多万吨,还有个别企业负债率超过百分之百。同时,我们行业一到六月份亏损面高达40%,负债率这么高,亏损面又这么大,那么最终企业资金链会出现问题,难以在市场生存,也就是通过环保和市场的手来加快淘汰过剩和淘汰落后。
贺铿:要淘汰哪一个企业 不能光是政府说了算
(《央视财经评论》特约评论员)
一个是钢铁行业的规模效应,是要讲究一定的规模,现代钢铁行业都是这样的,但不并是规模越大越好,不是盲目扩张,应该在一定的规模基础上把企业经营好。2007年,我到鞍钢去,当时钢铁行业的效益是很好的,但是第一次国有企业改革剥离了几十万的职工,生活还是比较艰苦的,我就建议,要用我们的利润更多地解决这些人的问题,而不要盲目扩张。为什么我提这个?因为当时他们正在营口又建一个很大的钢铁厂,地方有积极性,鞍钢自身也有很大的冲动性,当然我不知道后来营口的这个钢厂是不是变成了产能过剩,但我不赞成一味地去扩大规模,要把企业做好了。
第二个概念,就是落后的要淘汰,也就是说要做减法,也不是说规模小就一定要淘汰,还是看它生产的是什么东西,有没有市场,而且是不是破坏了环境?这是在竞争当中来看的,有一些小规模的企业有很好的竞争能力,所以不能用规模的概念来衡量。说得更直接一点,哪一个企业要淘汰掉,不要光是政府说了算,而是政府要用法律规定指标来衡量,看它是不是要淘汰。
刘戈:我们的门槛看似很高 但翻墙或者走后门都能进来
(《央视财经评论》评论员)
比如说我们要靠环保,靠能耗这样的一些约束,而不是像以前更多的是靠一个门槛的准入标准,其实我们的门槛看似很高,但是后来你会发现,其实我翻墙也能过去,我从后门也能进来,而且我一旦进了这个院子里,我就拿到了船票,然后我就高枕无忧了。其实我们现在有那么多的规范,包括2012年新修订的钢铁行业的规范条件,里面规定的非常清晰,比如一吨钢的水的消耗由原来的5吨降到了4.1吨,吨钢的二氧化硫的排放不要超过1.8千克,粉尘的排放量不要超过1.19千克,所有的这些规定都非常清晰,但是这些东西能不能在日常的每一年、每一天的生产里得到执行?如果能够得到执行了,那一些不投入资金、人力进行技术改造,进行环保的这样一些企业就会被淘汰,那么那些有了高成本投入的一些规范化的企业就会占便宜,那么它就能生存下来,这样才能够真正形成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