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3月11日发生的大地震、海啸及福岛核电站事故,使日本核电事业遭受重创,随着核电站相继进入“定期检查”,在日本国内发电量中核电占比从2010年度的30.8%下降到2011年12月的7%,2012年5月5日成为日本既有54座核电反应堆全部停止运转的“历史上的一天”,其后一些核电反应堆通过安全检查后陆续重新启动,目前已有11座、约占现有核电反应堆数五分之一的反应堆处于运转状态(2012年11月30日数字),与此同时日本国内“反核电”的运动持续高涨。
日本是一个“资源小国”。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世界曾经迎来了“一桶原油一美元”时代,当时的日本顺势而行,及时从以煤炭为主的能源结构转向以石油为主的能源结构,尤其是在电力工业中,在60年代迅速实现了从以水力、煤炭发电为主向以石油发电为主,然而,在70年代发生了两次石油危机,原油价格上涨,日本又迅速改变过度依赖石油的能源消费结构,在电力方面逐渐形成以核电为首、与液化天然气(LNG)、煤炭“三足鼎立”的火力发电燃料结构(比如在2010年度核电、LNG、煤炭分别占火力发电的30.8%、27.2%、23.8%,水力和石油等分别占8.7%和8.3%)。由此可见“去核电”对日本电力供应造出的缺口之大。
在福岛事故以后,世界上“脱核电论”盛行一时,就日本而言,可以断言核电占日本电力30%的历史已经一去不复返,日本肯定会走向“去核电”时代。这不仅是因为福岛核电站事故对日本造成了如此巨大的损害,更因为福岛事故之所以发生的原因——地震。地震对于日本简直可说是“家常便饭”,日本陆地面积仅占世界陆地面积的0.1%,然而全世界每年发生的地震竟有十分之一发生在日本,其中里氏六级以上的地震大约有五分之一发生在日本,据专家预测,今后30年以内,在人口稠密、产业发达且集中的南关东地区发生七级地震的几率为70%。日本在如此“不安定”的国土上已建成的核电站达到54座之多,从根本上说就是一个错误。显然,日本不具备成为“核电大国”的自然条件,日本退出“核电大国”俱乐部在所难免。
对于日本来说,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43座核电反应堆停止运转导致的火力发电需求的迅速增加,如何大幅增加石油、天然气、煤炭等火力发电燃料的进口量,相应开展“减核电”时代的能源外交活动。
在1973年石油危机后,日本也曾积极开展过能源外交,当时称为“石油外交”,而与40年前的能源外交相比,当今“去核电”时代的日本能源外交主要有以下三个特点:第一,以天然气为重点,力求实现火力发电燃料结构(煤、石油、传统天然气、页岩气等)的多元化;第二,以将可能成为“能源宝库”的北美以及俄罗斯远东地区为主攻方向,力求实现火力发电燃料进口来源的多元化;第三,在全球倡导低碳经济的背景下,以日本先进的节能和新能源技术作为“外交牌”,争夺世界能源技术市场的主导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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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1日,在日本东京的东京电力公司总部前,游行者手持标语、呼喊口号进行抗议核电站的游行。游行者呼吁东电向福岛市民赔偿,并反对重启核电站。关贤一郎/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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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天然气为重点扩大发电燃料进口
如前所述,日本原有的54座核电反应堆仅有大约五分之一恢复运转,由此造成的能源缺口不得不通过增加利用煤、石油、天然气的火力发电来弥补。为了提高同资源供给国的“交涉力”和降低发电燃料价格,日本积极开展能源外交以配合发电燃料的去核化和结构调整。
从石油来说,2010年度石油火电在日本国内总发电量中占比为8.3%。目前日本仍高度依赖从中东的石油进口,2011年度来自中东的石油进口占石油进口总量的87%。但是,由于中东地区局势不稳,新兴国家石油消费的迅速增加等原因,原油价格从2004年以来持续上涨,在2008年7月达到147.27美元,其后由于金融危机等原因一时骤跌至三十几美元,尔后在2011年再次上涨超过100美元,石油价格高企和不稳成为一个很大的不安因素。但在另一方面,与天然气、煤炭相比,石油具有特殊的难以取代的价值,例如石油经过精炼可作为汽车、喷气机的燃料,同时石油在运输、储存方面也要比液化天然气(LNG)方便得多,因此,确保石油进口来源依然是日本能源外交的重要课题。
从煤炭来说,2010年度煤炭火电在日本国内总发电量中占比为25.0%,这个比例约为石油的三倍。目前日本将澳大利亚作为一个重要的煤炭进口来源,那里露天煤矿采掘条件良好,可用机械化方法开采。与此同时,煤炭的海上运输量大增,仅次于原油,还出现了30万吨的大型运煤船。煤炭的最大缺点是在发电过程中二氧化碳排量较石油、天然气高得多,对环境污染也较严重,因此不会是今后日本扩大电力燃料进口的首选。
从天然气来说,2010年度LNG火电在日本国内总发电量中占比为29.3%,在三种火力发电燃料中占比最高。天然气的分布比石油更广而分散,其二氧化碳排量在三种主要燃料中最低,LNG的缺点是价格和运费比较高,储藏和运输比较难,与欧洲从俄罗斯、美国从加拿大,均是通过管道进口天然气相对照,包括日本在内的东北亚地区只能通过LNG油轮从中东等地进口LNG(欧洲也从中东进口LNG)。权衡上述利弊,加上日本对LNG的高效利用积累了较丰富的技术和经验,今后几年日本为了寻求新的“能源最佳组合”,将更多依靠LNG火力发电来弥补“去核电”带来的能源缺口。
在福岛核电站事故发生之前,日本就已经是世界最大的LNG进口国,消费着世界LNG产量的约三分之一,2012年1至10月日本的LNG进口额更是达到大约5万亿日元,比上年同期增加三成。此外,日本预定在2020年度开始运转30座LNG火力发电站,合计发电量达1590万千瓦(同年度开始运转3座煤炭火力发电站,合计发电量220万千瓦)。因此今后能否以可接受价格确保LNG的稳定供应,成为日本能源外交政策的一个重要课题。
以美、俄为主攻方向寻求天然气、石油进口多元化
在天然气来源国中,世界最大LNG生产国卡塔尔由于受中东局势影响,其供给可能不稳,因此日本在继续维持从中东地区的石油、天然气进口的同时,大力推进能源来源多元化战略,一方面借以提高与既有能源来源国的价格谈判筹码,一方面将能源外交重点转向正在兴起“页岩气革命”的美国以及俄罗斯远东的库页岛,尤其是渴望通过铺设海底管道从“富气”的库页岛进气。
从美国方面来讲,按照法律规定,要成为美国的天然气出口对象国,必须是与美缔结自由贸易协定(FTA)的国家,首先需获得美国能源部的批准,然而作为美国“亲密”同盟国的日本却至今尚未与美国缔结FTA。最近,美国政府提出的一份报告称,“将美国新发现的一部分天然气输送到海外比把它们留在国内更有利于美国经济”。然而,美国国内反对出口页岩气的呼声依然很高,其理由是大量开采页岩气会破坏环境,同时出口页岩气还会导致国内能源价格上扬,美国的LNG生产与装运设施也有待完备。此外,美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天然气消费国,而且美国将大量的天然气用于暖气,因此每到冬季美国国内的天然气需求会显著增大,日本至少在这个冬季或更长时间,不可能获准从美国进口天然气。针对这种情况,日本的三井物产、伊藤忠商事、三菱商事等贸易公司在近年来瞄准可望成为“能源宝库”的北美地区的页岩气、页岩油等非常规能源资源项目,加大投资力度,正在积极筹建将美国出产的页岩气加工成LNG再出口日本的体制,同时又将目光转向加拿大、墨西哥、澳大利亚、非洲等地出产的LNG、石油等能源资源。特别是对美国,日本不屈不挠地以自己是美国的重要同盟国为由,继续坚持要求美尽快对日出口LNG,预计随着开采技术的继续进步,美国终将朝向天然气出口大国迈进,并可能以对日出口LNG作为加强以日本对美从属为特征的美日同盟的一种软实力,让日本对美国更加“听话”,对加入TPP采取更为积极的态度。
另一方面,对于与美国并列的天然气生产大国的俄罗斯来说,力图保持日本向俄支付的LNG价格高于欧洲从俄进口管道天然气价格,显然对俄方有利,况且将天然气加工成LNG,不像利用管道输气那样会被锁定于日本,也可以卖给其他国家,故而俄方对铺设海底管道并不积极。
众所周知,为了将天然气加工成LNG,需要大规模的液化设备、LNG运输船,利用方面也需要建立大规模的进口基地,这意味着LNG交易双方都需要进行巨额的初期投资,为此,LNG贸易除去美国等一部分市场,大多采取供需双方签订长期合同,特别是对供方而言,只有在确认将来的销售对象(收入来源)有保证的情况下才会进行开发,而不会在未能明确确定买方及其需求量的情况下贸然投入巨资进行开发的,而这个道理显然也适用于敷设天然气管道这样的大工程,都要求交易双方之间建立一种可靠的诚信关系。
目前,业已存在的有代表性的天然气运输管道是连接俄罗斯、乌克兰与德国的大约9000公里的天然气管道,此外,天然气的大型流通路线就是卡塔尔等中东国家与亚太地区国家之间的LNG油轮运输线。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已经设有液化天然气厂的情况下,日本想要另辟途径通过管道直接进口天然气,敷设如同俄乌德之间那样的天然气运输管道,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实现的事情,还要看日俄关系如何,在日本前任首相野田政府期间,日俄两国的岛屿争议升温,导致两国在政治上也缺乏开展大规模合作项目的良好气氛,安倍政权上台以后,为了兑现振兴经济的承诺,或可能暂时搁置岛屿主权问题,努力改善日俄关系,以确保来自俄罗斯的天然气供应,甚至实现敷设日俄之间天然气管道的梦想,而只有在将建设日俄天然气管道一事敲定下来之后,日本才好在其国内投巨资敷设目前仍然较少的国内天然气管网。
争夺世界能源技术市场主导权
迄今日本的能源外交一直是围绕如何确保石油、天然气等化石燃料的稳定供应而展开的。近年来,在气候温暖化和化石燃料中长期供应不安的背景下,节能技术、核电技术、风力发电等等受到世界各国的广泛重视。包括美国在内的很多国家积极推行绿色新政,加强对环境、能源领域的投资,培育相关产业,也成为创造雇用机会和复兴经济的一个重要手段。
面对这样的国际形势,作为“资源小国”的日本为了确保其国际竞争力,继续推进已经成为日本强项的产业技术、节能和新能源技术的革新,在从海外继续进口必要的能源资源的同时,将日本的先进技术作为日本“独自的资源”,作为日本开展能源外交的一张重要王牌,积极推进所谓“能源技术外交”。迄今为止日本通过政府开发援助(ODA)出口先进的能源相关技术,已成为对世界节能环保领域贡献最多的国家之一。此外,日本通过双边贸易和直接投资渠道推销其先进技术。2011、2012年,日本凭借其先进的能源相关技术,在海外获得了一长串能源技术合作的订单。
日本开发的用于火力发电站的“超临界压方式”,可达到世界最高水平的43%的热效率,被誉为“世界第一清洁的煤炭火力发电”,受到世界不少国家发电部门的青睐。
如何在国际标准化竞争中取胜,是日本争夺世界能源技术市场的主导权的一个重要课题。所谓“国际标准化竞争”实质上就是如何使本国技术“国际标准化”的外交交涉。目前,围绕国际标准化的外交交涉的主要场所就是本部位于日内瓦的ISO(国际标准化组织)、IEC(国际电工委员会)以及其他国际标准化机构。日本依据2007年ISO、IEC两家国际标准化机构承办的标准化案件的数字(与德国159件、美国148件、法国102件相比,日本仅有67件),主观地认为日本在国际标准化机构中的所谓“政治影响力”不如德国、法国和美国。今后,日本不仅要大力加强环境友好型的能源技术(例如智能电网和浮体风力发电装置等)的研究开发,而且要在国际标准化竞争中大力增强其能源外交的政治影响力,避免出现明明本国拥有先进技术,却陷于必须采用别国技术的窘境。
最后需要指出,中日在节能减排和新能源技术方面的合作可为两国带来互利双赢的效果,我们应该积极地加以推进,不要受两国政治关系影响,干扰两国正常的经济合作和交流。我们要积极利用日本在节能减排、节能汽车以及钢铁、煤火力发电等高耗能产业的节能环保等方面的技术和经验,以有助于我们治理雾霾等空气污染和水污染,有助于中国的科学的可持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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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海底“破冰”之举或将影响全球能源供应格局 |
记者 毛振华/天津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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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经济产业省新近宣布,成功从近海地层蕴藏的可燃冰中分离出甲烷气体,标志着日本可燃冰开采商业化迈出关键一步。专家表示,日本近几年海洋能源开发接连有重大突破,显示出福岛核事故后对于能源需求的迫切性。可燃冰利用符合全球环保趋势,一旦找到商业化捷径,或将影响全球能源供应格局。
作为新一代能源,可燃冰在自然界广泛存在,是一种重要的潜在未来能源。日本此次试验是世界首次成功从海底采集到甲烷气体,因此格外引起世界关注。据估算,日本周边海域可燃冰的天然气潜在蕴藏量相当于日本100年的天然气消费量。
中国石油和化学工业联合会副会长李寿生一直关注着日本可燃冰的开采动向。“应该说这是一个好消息,对于人类新能源的开采是一次重大突破,未来有可能为替代传统能源提供一种新思路。”
能源压力是日本向海洋要能源的主要原因。中国社科院财经院副院长史丹指出,此次日本的成功试验是在其国内能源压力下的重大举动。日本属于能源相对匮乏的国家,约95%能源需从国外进口。2011年“福岛核事故”后,日本国内大部分核电站停止运营,能源需求与供给之间关系更为紧张。此次官方宣布成功开采可燃冰的时间节点,恰逢“311海啸及核事故”两周年纪念日,这也彰显出日本对于提升能源自给率方面的决心。
“日本在对新能源的勘探、开发、利用方面,特别是海洋资源的研究方面从未停止过。”中国石化工程建设公司副总工程师林融说。
日本经济产业省曾于2001年7月发布了一个为期18年的“可燃冰开发计划”。第一阶段已于2008年结束,成果主要是确认相关海域蕴藏大量的可燃冰以待开发。从2009年至今正处于第二阶段,其最主要目标活动是进行生产试验。该阶段近期还将再进行一次分离提取甲烷气体作业试验,从而为2016至2018年度第三阶段的商业化开采进行技术基础铺垫。
近年来,日本海洋能源开发领域推进明显加速。去年,日本就曾在其排他性专属经济区海底探明了可供使用220年的稀土矿床。除摆脱能源进口依赖外,此举也可为开展“能源外交”增加谈判筹码。日本瑞穗综合研究所主任研究员松井英章就曾表示:“供应手段的增多将有利于日本与能源资源大国的交涉。”
专家指出,短期内日本可燃冰开采商业化还难以实现。李寿生说:“日本一贯做法是对新技术加强保密,不会很快扩散,其他国家在此项科技上的突破还有一个过程。”
史丹说,可燃冰作为一种清洁能源,符合日本乃至全球未来能源应用发展趋势,尽管商业化暂时有一定难度但战略价值突出,会带动其他国家加大对可燃冰开采的科研进度。受此利好影响,日本可能会增加海洋科技投入,海洋科技产业也会有快速发展。
结合近期美国掀起的“页岩气革命”,可燃冰的开发利用将给天然气市场提供更多的供应可能性。受此影响,世界能源市场的格局也将在未来中长期进一步发生改变。
事实上,据估算中国也拥有数百亿吨油当量的可燃冰资源,主要分布在南海北部神狐海域和青藏高原。有专家预计,2020至2025年左右,我国将迎来能源需求的高峰期。专家认为,对于中国来说,加快对可燃冰勘探开采的科研进度已经更为紧迫。随着海底新能源的开采更为便利,未来还需妥善处理可能引发的新争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