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发

官兵们从废墟中成功营救出小女孩。

4月21日，四川省南充市消防支队官兵徒步进入四川宝兴重灾区。新华社发

    编者按
　　汶川大地震发生5年后，在距汶川仅85公里的地方，又一场大灾紧紧揪住了全国人民的心。4月20日8点02分，四川省芦山县发生7.0级地震，截至4月21日17时，地震已造成184人死亡、24人失踪，另有11826人受伤。生命陨落，亲人哀泣，家园满目疮痍，灾情举国震惊。为了生命，分秒必争！一场来自四面八方的大救援在经受灾难的土地上谱写了一曲大爱之歌。
　　
　　震痛

　　满眼，都是废墟。
　　在一间倒塌的房屋旁，一个姑娘和一个中年妇女正在含泪烧纸。旁边的沙发上，躺着小姑娘刚刚遇难的爷爷，包在白布里。
　　“爷爷在来大伯家喂鸡的时候地震了。房屋倒了，压住了爷爷。挖出来时，爷爷已经走了。”20岁的姑娘骆虹生说。
　　新华社记者在震中芦山县龙门乡受灾严重的古城村见到这令人心碎的一幕。
　　20日上午8点02分，四川省芦山县发生7.0级强烈地震。这是中国继2008年四川汶川地震和2010年青海玉树地震之后，发生在人口稠密地区的又一次强烈地震。
　　地震造成四川雅安、成都、眉山、德阳、绵阳等12个市州33个县不同程度受灾。灾区34座水库受损，1989处供水工程不同程度受损，近30.3万人正常供水受到影响，宝盛乡玉溪河段形成堰塞湖。
　　据四川省民政厅21日17时统计，四川芦山7.0级地震已造成208人死亡、失踪，其中184人死亡、24人失踪，另有11826人受伤。
　　20日上午11时左右，新华社第一批前往灾区的记者到达芦山县。在县城新区沿途，记者看见，砖混建筑房屋都已开裂或移位，但垮塌不多，砖木建筑大多垮塌。在古城村，官兵们正紧张地挖掘被压在废墟下面的人。
　　在芦山县人民医院，医院露天院内挤满了伤员、医护人员、家属，抢救现场十分紧张。记者看见，不断有地震伤员被送至医院。县人民医院人力资源部长杨永忠说，地震发生时医院有住院病人170人左右，均迅速转移至露天院子，无人伤亡。医院医护人员和设施有限，但已从乡镇医院抽调人员，邻近县的医护人员也已赶来支援。此外，当地红十字会已送来医疗物资和帐篷。
　　40多岁的黄启群是龙门乡人，地震发生时她正在当地竹编厂内，厂房垮塌，她被埋，后被同事刨出，儿子用摩托送至医院。由于伤情较重，她被临时担架送上了救护车转运至雅安救治。
　　在采访过程中，记者一直在感受强烈的余震。芦山县人民医院的护士说，这样的余震已经发生了不知多少次，“数都数不过来了”。
　　据中国地震局监测，截至21日22时，四川省芦山“4·20”7.0级强烈地震共记录到余震1756次，其中3.0级以上余震82次，包括5.0-5.9级4次，4.0-4.9级19次，3.0-3.9级59次。
　　食物，是现在地震重灾区最紧缺的物资。在芦山县通往宝兴县的沿途上，一些群众不断向记者反映，目前最缺的是水和帐篷。
　　记者到达古城村月光三组时，看见一些受灾群众在临时窝棚边用蜂窝煤煮稀饭。31岁的王海燕也煮了一锅，米是从家里抢出来的，水是用救灾人员分发的矿泉水。
　　在一处用塑料布搭起的简易棚里，31岁的张庆秋正坐在被子上给9个月大的儿子喂奶。娃娃正哭闹着，“大人倒不要紧。娃娃要吃东西，他平时是吃米糊的，我没有奶水。”
　　在芦山县的宝盛乡玉溪村，村民何培蓉告诉记者，她家的屋子裂缝明显，已是危房，全家人震后第一晚在路边用彩条布搭起的简陋帐篷里过夜。她说，这两天就靠着从家里抢出来的一袋米过活，目前只能再维持一两天。用水也成为难题，她和其他几户居民都从附近的山里取水。
　　记者21日从民政部救灾司获悉，民政部已经分两批向灾区雅安发放五万顶救灾帐篷、十万床棉被、一万张折叠床。22日、23日两天，救灾物资将陆续送达至灾区。灾民的基本住宿问题将会得到解决。
　　根据中央气象台最新预报，21日至24日，芦山地震灾区多阵性降雨，其中22日夜间至24日有小到中雨；气温起伏不大，最低气温14至16摄氏度，最高气温22至24摄氏度。降雨除了对抢险救灾工作有一定影响外，还可能引发洪涝、山体滑坡、泥石流等次生灾害。

　　驰援

　　行动！行动！灾情就是命令！
　　地震发生后第一时间，习近平总书记作出重要指示，要求把抢救生命作为首要任务，千方百计救援受灾群众，科学施救，最大限度减少伤亡。李克强总理赶赴灾区指挥救援。民政部等8部门组成的国家减灾委工作组赶赴灾区；中国地震局启动地震一级响应，派出工作组赶赴灾区；解放军和武警部队紧急出动万余人前往灾区救援……
　　由多部门组成的一支又一支救援力量，冒着余震不断、山石滚落的危险，快速向灾区挺进……
　　灾后小城，一场与地震抢夺生命的殊死战斗全面打响。
　　4月20日19时，正在震中龙门指挥战斗的武警雅安支队长胡志龙告诉记者的第一句话就是：“灾区的房屋成了危房，孩子又小，眼看这天又快黑了，真是愁死我了！”
　　看着流离失所的群众，听着小孩的哭泣、老人的叹息，胡志龙双眉深锁：“马上搭帐篷！绝不能再让百姓受苦！”命令一下，官兵们顾不得长途行军的劳累，连夜为灾区群众搭架救灾帐篷50顶，解决了500余名群众睡觉的问题。为保障安全，支队还专门为住在帐篷区的群众派出哨兵。
　　这一夜，对于坚守岗位的医疗分队来说，是一个不眠之夜。
　　“武警同志，我受伤了，能不能帮帮忙？”一名胳膊受伤的群众正在分队驻地外艰难地向哨兵寻求帮助。“快，有伤员！”卫生队医生边飞带着卫生员飞奔出去。
　　“乡政府，快！”“学校，快！”截至21日凌晨4时，医疗分队共救治和协助地方医院救治伤员30余名。15个小时，他们没喝一口水，没吃一口饭。
　　记者从武警总部作战勤务指挥中心获悉，武警部队救灾一线兵力已增至5800名，大型工程机械164台。连日来，官兵们分布在芦山、宝兴、荥经、天全等县乡镇，全面展开搜救人员、转移群众、救治伤员、医疗巡诊、道路抢通、抢运物资、维护秩序等任务。截至目前，共从废墟中成功救出被困群众103人，救治伤员1660人，医疗巡诊650人，抢通道路18公里，搭建帐篷250顶，抢运物资215吨。
　　地震发生后，当地交通、电力、通讯等基础设施受到影响。20日8时40分，国家电网四川电力应急中心派出第一支应急队伍赶赴现场查勘灾情，同时调集充电方舱、无人飞机等特种装备奔赴震区。中石油迅速启动应急预案，调集20台抢险运油车辆，确保一线油品供应。中国移动迅速启动应急预案，下属四川公司已紧急派出200人的抢险队伍前往灾区，并集结大量应急通信车、应急抢修车辆、光缆等应急通信物资及帐篷、饮用水等生活救灾物资运往震区。中国联通已紧急调集11辆基站通信车和200余人专业队伍赶赴现场……
　　记者21日从银监会及相关银行了解到，针对灾区房屋倒塌造成业务凭据丢失等情况，银行挂失业务实行特殊办理。一些银行已开通抗震救灾捐款汇款绿色通道，如中行全国网点已开通抗震救灾捐款绿色通道，免费受理雅安地震善款捐赠汇款业务；建行四川省分行全省网点和华夏银行的所有营业网点开辟抗震救灾捐款汇款绿色通道，对向灾区捐款汇款的客户免收手续费。在积极抗震救灾加强金融服务的同时，截至目前建行等8家银行首批向灾区紧急捐款5600万元。
　　与此同时，贵州、云南、广西、重庆、甘肃、湖北、湖南等省区市也迅速组织救援队伍，赶赴地震灾区救援。　
　　心手相牵，血脉相连，关爱在汇聚，力量在传递。

　　大爱

　　夜很深了，但芦山县城却没有平静下来。
　　耳旁是发电机的轰鸣，眼前是通讯部门的保障车辆，各个指挥部里人们仍在紧张地部署着抢险救灾，就连余震也没有“休息”。
　　记者是自驾车赶往地震灾区的。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连续赶路，油箱报警不得不进入雅安市名山区加油。高速出口处，当记者交上卡片，一句“免单，请通行”让人感动。没想到，政府这么快就实施了此类保障性政策。
　　进入城里，交通有些堵塞。原来，由于停电，仅有一两家加油站可以使用，大家都往那里赶。加油站外，汽车排成了长龙，但却给救援车辆留出了一条专用通道，还有一些市民自发地在进出口处指挥着交通。
　　从名山到芦山的路上，不时有救护车从灾区向外呼啸而过，一些武装救援车辆和挖掘机也正陆续向灾区驶进。广播中传来消息，应急救援通道已经开设，为抢救伤员、运送物资等提供了保障。
　　路上，不时遇到一些人站在路旁，手里拿着矿泉水——原来，那是给救援车辆免费提供的。
　　“饿了，请喝一碗免费稀饭。”从四川省雅安市至震中芦山县的沿途，记者随处可见这样的标牌。免费稀饭，免费开水，免费交通……沿途群众用各种各样的方式为前来抗震救灾的人们铺就了一条温情路。
　　晚上10点，天全县乐英镇居民杨女士仍旧在向抗震救灾队伍提供免费晚饭，恐怕行人看不到，她还在在饭摊前挂了块大大的牌子：向抗震救灾的同志们致敬！饿了，请喝一碗免费稀饭。记者看到，饭摊上有稀饭，米饭，下饭菜，还有免费矿泉水。　　“地震开始后，有一位抗震救灾的武警官兵到我这里买水喝，我们才知道他们没有吃早饭。为了不让抗震救灾的同志们饿着，我们就想做些饭给他们吃。”杨女士介绍说，每天都有上百人来这里用餐。
　　55岁的杨玉芬和43岁的杨玉梅是两姊妹，她们告诉记者，镇上像她们一样为大家做饭的妇女有四五十个，都是把自家的米面拿出来，做好饭无偿供应给大家。“天灾面前，我们不能等靠要，有力出力，抗震救灾自己也要加一把劲。”
　　在一个路口，一名小伙子拦住了记者的车。他叫蔡坤君，今年34岁，是一名退伍转业军人。汶川地震时，他在广东打工，很遗憾没来当成志愿者。这次地震，他正在成都，立即赶往了灾区。
　　与蔡坤君一样，正准备骑行川藏线的5名驴友，震后立即搭乘班车从成都赶到芦山。记者在重灾乡镇龙门乡遇到他们时，他们正在帮助一些老乡搬东西。
　　前往龙门乡的道路由于车多堵塞，只能搭乘摩托车前往。一名姓余的车主听说记者要到受灾最重的龙门乡去采访，立即答应送记者一程。
　　路上，记者了解到他家就在龙门乡，虽然家里没有人员伤亡，但房屋也成了危房，家人刚刚转送到县城等待他安顿。然而，只要有人想进去，他还是非常乐意帮忙。原因很简单，希望让更多的人能进到灾区救援。
　　从龙门乡返回县城，天色已黑。记者又随手招了一辆汽车。刚问：“到芦山吗？”窗里探出个头来，“快，从左边上车”。上车后，我才明白，为什么要让我绕到左门上车。原来，车右边门和窗都已被砸得严重变形，就连挡风玻璃都成了“蜘蛛网”。
　　记者一路上看到，由于赶赴抗震救灾前线的车辆众多，这两天道路比较拥挤，通行缓慢。从雅安市至芦山县仅仅40公里左右的路程，一些抗震救灾人员却走了10个小时。为了不让这些人挨渴受饿，沿途居民有的提着开水瓶免费给人们加开水，有的免费开车将志愿者送到地震灾区，一些商店还免费提供矿泉水和方便面。
　　刚刚在饭摊前免费用过餐的志愿者周婷表示，天全县也是地震灾区，在这么艰苦的情况下，沿途群众还为他们提供热饭，非常令人感动，“抗震救灾，一路有爱！”

　　挺住

　　震后，在很多社交网站上流传着一张感人的照片。
　　照片中的小女孩，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后背的衣服上血迹斑斑。而她正在面对镜头甜美地微笑。微博博主留下这样一段话：“这个小朋友一直在微笑。她告诉我，叔叔，我没事，我不哭，我很坚强的！因为有这个小妹妹，我觉得地震没什么可怕的。”
　　天灾面前，让我们升腾起希望、让我们感受到坚强、让我们体味到生命力量的不止这一个孩子。灾区的很多人都足以让记者动容，很多场景都足以让记者眼圈泛红。
　　在芦山县思延乡，70多岁的杨井祥老人正在煮一把挂面。由于没有电做饭，这是他这一天吃上的第一顿饭。他老伴去山下看家里另外一处房子了，现在这个房子不少地方震开裂了，不敢住人。
　　“地震时头撞了一下，但还能受得了，今天晚上就准备在外面睡，遇到地震可以随时跑。”他说：“家里还剩了一把挂面，能自救了。”
　　在宝盛乡派出所灾民安置点，49岁的杨正文夫妇和两个孩子、75岁的老人坐在简易应急棚内，杨正文夫妇告诉记者，他们只从家中抢出了床和被子，其他值钱物品都被砸坏。“这么大的灾难，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每个人不可能都抢出来，只能大家凑起来应应急，大家抱起团来渡过这几天难关。”
　　临近中午，记者看到，这个安置点里聚集的上百人正在集中做午饭，有回锅肉、莲白炒鸡块、拌儿菜……“都是自家的东西，大家都拿出来一起吃，够吃一顿算一顿嘛！”杨正文说。
　　记者注意到，与5年前的汶川地震和3年前的玉树地震相比，这一次面对突然而来的自然灾害，灾区百姓少了一份慌乱，多了一些理性和秩序。
　　在龙门乡羌城广场，记者在这个空军开辟的临时机降点看到，广场周围聚集了许多躲避余震的群众。看到飞机降落，许多人自发上前帮助空军官兵搬运救灾物资。
　　龙门乡位于震中区域，受灾比较严重。在乡政府所在的街道上，记者看到，许多崭新的房屋裂了缝，屋内的家具、家电倒在了地上，房间里见不到人。沿街道两旁的空地上，从各地赶来的地方和部队救援人员正在按抗震救灾指挥部的规划有序展开，成都军区某部、成空部队和武警四川总队等部队都在这里开设了抢险救灾指挥机构，国家电网、中国移动等地方救援力量也展开了抢通电网和通信的工作，当地民兵也开展了巡逻。虽然不时有余震发生，但大家并不慌乱，都在紧张地忙碌着。
　　入夜，除了各种车灯外，昔日灯火辉煌的龙门乡一片漆黑。记者看到，青龙村上场口组村民刘维英家中灯火通明，聚集了不少群众。
　　刘维英说，地震砸坏了她贷款开的副食店，庆幸的是家里没有人受伤，她和家人从危房里抢出了自家为卖冰糕准备的发电机，给附近的乡亲提供一个充电的地方。“我们经历过汶川地震，除了有些紧张外，倒没有什么怕的，而且家里有吃的，政府也开始了救助，相信过不了多久一切都会好起来”。
　　龙门乡居民唐鸣告诉记者，“现在救灾帐篷数量少，但年轻人都主动让给老人、妇女和小孩住，这说明地震并不可怕，只要大家齐心协力，一定能够渡过难关。”
　　震后第二天，记者注意到，虽然余震不断，但一些商铺又开张营业了，一些卖菜摊位也重新出现在街头，为市民提供生活必需品。在随武警交通一总队救援车辆绕道荥经县前往芦山时，记者看到路边4名少年打起标语，为前往震中的车辆加油，“一路平安，雅安雄起”。
　　在随后的采访中，记者偶遇宝盛乡玉溪村村民杨应清老人，并来到了他的家中，记者看到他家的砖木结构房屋破损很大，已无法居住。可乐观的老人说：“人还在，就有希望，一切都可以慢慢再来！”
　　是的，人在，爱在，希望就在。芦山，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