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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关村科技园区管理委员会副主任宣鸿接受记者采访。王皓然/摄 |
在新一轮工业革命的风起云涌中，中国的坐标在哪，中关村的坐标在哪？中关村国家自主创新示范区能否实现它初创之时的愿景，成为具有全球影响力的科技创新中心新地标？
“制度创新”——中关村科技园区管理委员会副主任宣鸿接受《经济参考报》记者专访时，反复强调的一个关键词。宣鸿认为，中关村要在制度安排上起到创新引领的作用，探索中国特色的自主创新之路，实现创新驱动发展。
制度创新画出发展跑道
“新一轮工业革命是以信息化为代表，把知识经济注入到经济体中，无论是农业、制造业还是服务业，使中国大量的行业直接面向全球技术前沿。”宣鸿认为，新技术革命就像是吃健康补品，只有在经济体中注入足够多的技术含量，国家才能大而不虚。
中关村国家自主创新示范区的前身是“中关村电子一条街”，而如今的中关村早已超出了“电子一条街”的范畴。2009年，国务院批复建设中关村国家自主创新示范区，要求把中关村建设成为具有全球影响力的科技创新中心，这也是我国第一个国家自主创新示范区。
作为中国第一个国家自主创新示范区，中关村在新一轮工业革命中面临的重大命题是：能不能在制度安排上起到创新引领的作用？
“起跑线上能否跑得过别人？”宣鸿说，中国和其他国家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关键要看能不能自主创新，实现创新驱动。过去中国刺激需求做得很多，但在技术的有效供给上不足，这需要不断深化体制、机制改革以寻找出路，通过制度安排来改善技术的供需平衡和国家发展的质量。“制度就像是画的跑道，如果跑道弯弯曲曲，就没办法加速。”
中关村最典型的经验是其“1+6”系列新政。“1”是搭建中关村创新平台，“6”是在中央级事业单位科技成果处置权和收益权改革，税收优惠，股权激励，科研经费管理改革，高新技术企业认定和建设全国场外交易市场等六个方面实施试点政策。
从制度设计上看，中关村创新平台打破了按行政系统配置资源的传统格局，探索建立了跨层级、跨部门的协同创新组织模式；股权激励和科技成果处置收益改革，从激发人才、科研机构等创新源头的积极性出发，探索建立了适应创新型经济的长效激励机制；科研项目经费管理改革和税收政策试点，着重突出了企业主体地位，提升财政资金的使用效益，探索建立了有利于自主创新的财税政策引导机制；完善高新技术企业认定试点和建设统一监管下的全国场外交易市场，体现了统一的国家政策和有区域特点的地方政策的有效衔接。
宣鸿告诉记者，企业所得税负担比较重，这会制约创新，而“1+6”政策中的好几条都和税收有关，比如科研经费的加计扣除，这实际上就是激励创新。2011年，共有512家企业享受示范区研发费用加计扣除试点政策，新增归集项目加计扣除额5.31亿元，享受所得税优惠共计8024万元。
宣鸿认为，中关村“1+6”系列先行先试政策，以激励科技成果转化和企业研发创新为核心，以人才、技术、资本、管理等创新要素优化整合为方向，初步探索了破解深层次体制机制障碍的新途径，实现了一次自上而下、较为系统的创新顶层设计和制度重大突破，是推动国家科技体制改革和建设中国特色创新体系的重要实践。
为了吸引、聚集高端人才，中关村也立足于制度和政策创新。北京市研究制订的中关村人才特区行动计划中提出，“十二五”时期重点实施拔尖领军人才开发等6大建设工程，制定了资金奖励、财政扶持等10项具体扶持政策。
据了解，通过建设人才特区，中关村企业人才队伍结构不断提升，拥有博士学历人才1.3万名；硕士学历人才12.8万名，其中2011年新增1.5万人，同比增长11.7%。
中国式自主创新
人们常说一句话，要把中关村建成中国的硅谷。然而，宣鸿说，中关村就是中国的中关村，要探索中国特色的自主创新之路。中国的中关村建好了，就是世界的中关村。
“中国式中关村”的特色是什么？宣鸿给出的答案很明确，最核心的就是政府要发挥很大作用，创新不完全是市场驱动，也可以由政府引导。其他一些地方的做法是政府通过提供更便宜的要素来招商引资，而中关村则是提供更好的创新和创业环境。
“当然，企业是创新的主体，企业不仅是新技术的应用者，而且是新技术的投入者和创造者。”宣鸿说，中关村管委会所做的事情都是围绕着企业，创造创新要素之间的关联度。
比如，小企业建不起很贵的实验室，但又有技术需求，中关村就发动大学和科研院所开放实验室，对开放的实验室给予少额的补贴，目前有200多家实验室已经开放。
宣鸿说，中关村的核心问题是整合资源、搭建平台，特别是整合国家、北京市和区县的三层政策和行政资源。比如中关村创新平台，共有19个国家部委的37名司局级和处级干部参与平台工作，31个北京市相关部门的174名派驻人员到平台办公。
据了解，北京市与科技部、工业和信息化部、国家发展改革委、财政部、卫生部和教育部六部委分别建立了部市会商机制。重点围绕示范区和人才特区建设、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等重大事项，共同推进先行先试政策，开展联合审批，联合支持战略性新兴产业重大项目。
“政府扮演的角色是使事情发生，但不是扮演主导的角色。”宣鸿说，创新要素聚集在中关村，使要素之间‘发生关系’，并设计出一些办法和路径，这是中关村很大的特色。”
“政府的引导作用对于早期创新项目尤为明显。越是早期的创新项目，越是市场配置资源机制失灵的地方，政府越应该担负创新的早期成本。”宣鸿说，等到项目能够赚钱、市场机制能够发挥作用的时候，政府的政策和资金就应该退出，免得扭曲市场，使企业得“软骨病”。
与此同时，中关村实施了支持重点创新型企业发展的“十百千工程”和支持科技型中小企业成长的“瞪羚计划”，集中政策资源，加快推动企业做强做大。
宣鸿介绍说，对进入高成长期的企业实施“瞪羚计划”，现在已经选了3000多家企业。这些企业规模不大，但成长性好，连续几年保持30%以上的增长，研发投入的比重也很高，一般在5%至6%。“十百千计划”则遴选了306家企业，这个计划围绕大型企业的购并、国际化、专利战略等给予支持。
在政府的引导下，中关村科技创新的成果显著，涌现出国际先进水平生物芯片——遗传性耳聋基因检测试剂盒、全球首套商用液体安全检查系统、TD-LTE移动通信系统标准、新能源汽车大功率永磁同步电机系统、多系统多频率高性能导航定位SoC芯片等一批重大创新成果，在战略性新兴产业领域持续发挥着领军作用。
数据显示，2011年，中关村示范区高新技术企业全年实现总收入1.96万亿元，同比增长23.2%，自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连续3年保持20%以上增速。中关村技术合同成交额达到1890亿元，同比增长超过20%，约占全国的40%，其中75%转移辐射到京外地区。
科技和金融深度结合
2011年1月，国务院批复同意了《中关村国家自主创新示范区发展规划纲要》，进一步明确了中关村今后十年的战略定位和发展思路，同时指出要集聚整合核心创新要素，将中关村建设成为国家科技金融创新中心。
据了解，为推动中关村建设国家科技金融创新中心，科技部等8个国家部门和北京市共同研究制定了指导意见，对中关村在国家科技金融体系建设中的中心地位形成了一致共识。
事实上，近年来中关村在促进金融和科技融合、利用多种金融手段缓解企业融资难方面已经进行了很多探索，初步形成了“一个基础、六项机制、十条渠道”的中关村投融资模式。
“一个基础”是指以企业信用体系建设为基础，以信用促融资，以融资促发展。“十条渠道”包括天使投资、创业投资、境内外上市、代办股份转让、担保融资、企业债券和信托计划、并购重组、信用贷款、信用保险和贸易融资、小额贷款。
在拓宽企业融资渠道的同时，中关村探索建立了技术与资本高效对接的六项机制：一是信用激励机制；二是风险补偿机制；三是以股权投资为核心的投保贷联动的机制；四是银、政、企多方合作机制；五是分阶段连续支持机制；六是市场选择聚焦重点机制。
在促进企业上市融资方面，中关村建立了“培育一批、改制一批、辅导一批、送审一批、上市一批”的企业上市培育工作体系。2011年中关村新增上市公司26家，截至目前上市公司总数达到218家；其中境内创业板57家，在创业板形成了“中关村板块”。
在创业投资方面，中关村连续五年保持在全国的领先地位，境内外创投机构高度关注中关村。近五年来，中关村地区发生的投资案例和投资金额均占全国的三分之一。活跃在中关村的创投机构有100多家，IDG、联想投资、今日资本、北极光创投、华登国际、联创策源、金沙江、青云等一批境内外知名机构已成为中关村的合作伙伴。2011年中关村发生的创业投资案例544个，全国占比29.3%，披露的投资金额355亿元，全国占比36.4%，近几年中关村新增的上市公司中，75%以上都获得过创业投资的支持。
“如果企业需要资本，中关村就建立天使联盟，让资本持有者和企业‘发生关系’。”宣鸿说，中关村建立了天使引导基金，投资大学的早期成果和企业的早期创新设想，投资比例一般控制在25%以下，以起到引导的作用。
在引入创投的同时，中关村对于国有资本寄予了更多的期望。宣鸿认为，北京市国有资本非常丰富，大的央企集团也都有投资公司，但由于要按保值增值的要求来考核，国有资本对于中关村的投资特别是早期项目的投资很少。
宣鸿提出，能不能在中关村先行先试，使国有资本在创新项目上的进退更加简化快捷。国有资本投资基建和房地产会造成资产泡沫，容易出现产能过剩、通货膨胀等问题。而在科技研发上的投资是最有机、最有效的，不会产生资产泡沫，“强体而不长肉”。
世界影响力的产业集群
按照中关村国家自主创新示范区发展规划纲要，到2015年，中关村总收入比2010年翻一番，初步形成有利于自主创新的机制，基本建成人才特区，创新创业高度活跃，产业国际竞争力位于前列，创新国际化水平大幅提升。到2020年，总收入争取达到10万亿，创新环境更加完善，创新活力显著增强，创新效率和效益明显提高。
宣鸿给记者描绘了一幅中关村的立体发展图：横向上是产业布局，目前选了6大重点产业，未来形成2至3个有世界影响力的产业集群，都是千亿甚至万亿级水平；纵向上按地理空间进行布局，建立两城(中关村科学城和未来科技城)两带(北部高技术服务产业带和南部高端制造业产业带)，“一区十园”都要进行差异化的产业定位；立轴方向则是引导科技成果从实验室走出来进入市场。
从产业布局来看，2011年中关村计算机和软件信息服务、生物医药、环保、新材料及现代服务业、文化创意等产业均实现20%以上的增长，形成了现代服务业与制造业、科技与文化融合发展的态势，初步形成了现代产业体系。而中关村着力发展的6大重点产业包括下一代互联网(IPV6)、移动互联网、节能环保、新能源汽车、北斗和空间信息、轨道交通。
宣鸿说，北京市产业结构中75%都是服务业，而现代服务业在中关村中的比重达到60%。如何结合信息化衍生出很多新的业态和模式，比如食品安全可追溯系统、城市应急管理等，这需要做出进一步探索。
与此同时，中关村还衍生出一种新型业态，即创业服务业。创新工场、车库咖啡、常青藤创业园、3W咖啡、亚杰商会、创业邦，以及创投圈、36氪、天使会、天使湾、创业影院、创业工场等成为中关村创新型孵化器。
“现在中关村的创业服务业非常热闹，出现了一批孵化机构和创业社区。由此去年冒出了4000多家创新企业，比上一年多出了1000多家。”宣鸿说。
在中关村的发展版图中，科学城被看作自主创新示范区核心区的核心。中关村科学城总面积约75平方公里，是中国科技智力资源最为密集、科技条件最为雄厚、科研成果最为丰富的区域，汇集了众多国家重点实验室和国家工程中心，以及大量的高新技术企业。
按照规划，到2015年中关村科学城技工贸总收入规模将超过万亿元，形成创新创业高端人才高度聚集、引领世界前沿技术、充满创新活力的区域，成为创新型国家建设的强大引擎和具有全球影响力的科技创新新地标。
宣鸿说，科学城的核心是建设带有现代企业制度的产业研究院，研究院的考核目标不是发了多少论文，而是看科技成果的转化和产业化有多少。特色产业园也不再大片征地，而是按产业链建设技术平台，把龙头企业的总部和研发中心集中起来，由企业和大学共建实验室。这样，企业能掌握最先进的技术前沿和动态，大学也能培养出实用型的、社会需要的人才。
据了解，中关村已经组织高校院所和中央企业建设了37个新型产业技术研究院和特色产业创新园项目，开展政产学研用协同创新，一批重大科技成果正在实施产业化。
[相关链接]
中关村“1+6”新政
“1”
中关村创新平台，即中关村科技创新和产业化促进中心，于2010年12月31日正式成立。创新平台下设重大科技成果产业化项目审批联席会议办公室、科技金融工作组、人才工作组、新技术新产品政府采购和应用推广工作组、政策先行先试工作组、规划建设工作组、中关村科学城工作组、现代服务业工作组等8个具体办事机构。
“6”
科技成果处置权和收益权改革试点：一是明确了一次性处置单位价值或批量价值在800万元以下的科技成果，中央级事业单位可以自主处置，一个月内报财政部备案。二是同意中央级事业单位科技成果处置和对外投资形成股权初次处置的收益，扣除奖励资金后，分段按比例留归单位，统筹用于科研及相关技术转移工作。
股权激励改革试点：一是明确了中央级事业单位全资及控股企业股权和分红激励审批主体和审批程序。二是明确了科技创新创业企业获得股权奖励的技术人员按照实际发生的股权转让次数，在每次取得股权转让收益后缴纳个人所得税。
税收政策改革试点：一是将国家高新技术企业为研发人员缴纳的“五险一金”、医药企业发生的临床试验费、企业共同合作开发或委托外单位进行开发的研发费用等列入加计扣除范围。二是将国家高新技术企业职工教育经费税前扣除比例由2.5%提高到8%，且超过部分准予在以后纳税年度结转。
科研项目经费管理改革试点：一是明确了试点项目范围由国家科技重大专项扩展到科技部、国家发展改革委、工业和信息化部、卫生部与北京市政府联合支持的新立项项目；二是试点改革内容除原有的间接费用之外，增加了分阶段拨付和后补助以及科研经费自主权的试点内容。
高新技术企业认定试点：一是增加国家新药、国家一级中药保护品种、经审(鉴)定的国家级农作物品种、国防专利、技术秘密6类创新成果可作为核心自主知识产权申报；二是对注册满半年不足一年的企业，可申请认定高新技术企业，发蓝底证书，不可享受税收优惠；三是技术专家不再对科技研究开发管理水平、企业总资产和销售额增长率指标组织评价。
建设统一监管下的全国性场外市场：目前挂牌企业总数达到122家，其中2011年新增挂牌企业23家。代办股份转让试点有效地促进了企业的发展，挂牌企业2010年平均营业收入增长28%，2011年上半年平均营业收入同比增长30%，多家挂牌公司成功在创业板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