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发

    从证券市场诞生那天起，内幕交易似乎如影随形，挥之不去。近来这个词更是高频出现，美国史上最大的帆船集团内幕交易案将其创始人拉杰·拉贾拉特南拉下水，全球最大对冲基金之——SAC资本资讯公司一而再、再而三被曝卷入内幕交易丑闻，就连被认为信誉无可挑剔的“股神”巴菲特也因昔日爱将索科尔涉嫌内幕交易而蒙羞。
　　金融危机的爆发让美国上演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金融监管改革，内幕交易调查也呈现扫荡华尔街之势。在帆船案接近尘埃落定、SAC案大量细节公之于众，当今华尔街乃至更大范围的内幕交易也逐渐清晰起来。

　　帆船触礁　众人落水

　　“帆船”一词无疑将被载入美国内幕交易丑闻史，此案因涉案金额庞大堪称华尔街之最。4月25日，帆船对冲基金创始人拉贾拉特南参加了纽约曼哈顿联邦法院的庭审，不久后陪审团将对这桩25年来华尔街最大规模的内幕交易案的主犯做出裁决。
　　对拉贾拉特南的调查始于2007年，当时纽约证券交易所内部监管人员向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报告希尔顿酒店股票有异常交易活动，2008年又报告称科技公司AMD的股票出现异常交易。2009年10月，拉贾拉特南因在上述两案中涉嫌内幕交易牟取暴利在纽约遭联邦法院起诉。据美国联邦调查局(FBI)的证词，拉贾拉特南利用来自于企业内部人士和对冲基金交易员的内幕交易信息获得或规避损失总计达6380万美元，为此他面临着包括证券欺诈和同谋在内的共14项罪名的指控。如果罪名成立，仅证券欺诈一项他就可能被判25年徒刑。
　　曾经名不见经传的半导体分析师拉贾拉特南，1992年创建了自己的对冲基金并将其发展为美国乃至全球规模最大的科技行业对冲基金，在其鼎盛时期，拉贾拉特南个人身价高达13亿美元，公司管理的总资产近70亿美元。
　　迄今为止，这一案件已牵扯了英特尔、高盛、谷歌等多家美国大公司的相关人士。高盛首席执行官贝兰克梵曾被传唤出庭作证，指控其公司前董事违反公司保密政策；摩根士丹利前职员、前帆船集团投资组合经理亚当·史密斯出庭作证，表明他和拉贾拉特南长期通过内幕信息获得巨大利润。

　　涉内幕交易　SAC再陷漩涡

　　全球最大的对冲基金之一SAC资本顾问公司也卷入了内幕交易的漩涡。
　　据国外媒体报道，美国检控官正在调查SAC创始人科恩名下账户的交易，此事缘于SAC前员工被指涉嫌内幕交易。
　　纽约州曼哈顿联邦检察官普利特巴拉拉4月28日称，SAC前交易员唐纳德·隆格伊和诺阿·弗里曼已承认了检察官对其曾从事内幕交易活动的指控。据《华尔街日报》透露，SAC的投资组合经理将他们最好的交易想法通过一个Cohen名下的账户集中提供给Cohen，假如他们以此为科恩赢得了巨大回报，就会得到奖金。但科恩本人和SAC公司目前还未受到任何不当行为的指控。
　　这已不是SAC第一次被卷入内幕交易风波据路透社报道称，在2009年1月，SEC曾指控黑石集团(Blackstone　Group)前投资银行家拉米什·查克拉帕尼涉嫌内幕交易。据知情人透露，查克拉帕尼在内部交易中曾经收买了当时供职SAC的分析师乔纳森·霍兰德尔，该交易也是在隶属于SAC的子公司CR　Intrinsic　Investors公司中进行的。法庭材料显示，查克拉帕尼所透露的内部消息使他的朋友及父母获利9.1万美元，同时还使自己所在公司非法盈利350万美元。
　　科恩一直被业内认为是世界上最富有攻击性的对冲基金经理，SAC从1992年成立以来至2007年，平均年收益率超过30%，其中1999年收益率为68%，2000年更是高达73.4%，然而业绩辉煌的科恩却因其交易策略颇具争议而被同行不齿。
　　科恩自称是所谓“信息套利交易”的信徒，这意味着他在某种程度上依据每天在华尔街流传的成千上万条信息进行交易。据说科恩的公司每天创造的交易量高达纽约证券交易所日平均交易量的1%。据知情人士透露，SAC的氛围使其交易员都期望从投行获得最佳、最为一手的信息，即被华尔街俗称为的“第一个电话”。业内人士表示，尽管这种做法难被证明一定违法，但一旦被滥用，难免遭人唾弃。

　　股神被牵连　巴菲特遭质疑

　　4月30日，伯克希尔哈撒韦公司年度股东大会如期举行，与往年不同的是，平日风光无限的“股神”巴菲特因昔日爱将索科尔涉嫌内幕交易面临广大股东的质疑和批评。
　　这场风波起源于伯克希尔今年3月决定收购的路博润(Lubrizol)公司。据SEC调查结果，去年索科尔在与花旗集团银行家会面时收到可能做交易的18家公司的信息，索科尔当时表示只对其中的路博润感兴趣。此后索科尔大量购买了路博润股票，并在持有该公司股票的情况下建议伯克希尔董事会购买路博润，此后适时卖出股票并从中获利约300万美元。
　　股东大会之前，一名股东梅森·柯比(Mason　Kirby)因此事对该公司以及巴菲特本人提起诉讼，称巴菲特未能及时发现这一事实，损害了伯克希尔公司名誉和公司股东利益。
　　面对质疑，巴菲特不得不在股东大会上做个交代。他表示，当索科尔在建议收购化工生产商路博润公司时提到持有该公司股份时，自己本该多问几句的，此后也表示索科尔的行为是“不能原谅的”，伯克希尔董事委员会得出结论说，索科尔误导了管理层并“违反了他对公司应该负有的坦诚职责”。巴菲特表示，伯克希尔已将他认为对索科尔的交易非常确凿的证据交给了SEC。

　　监管整治升级　调查搅动华尔街

　　内幕交易近来的频繁曝光缘于金融危机后美国监管机构对金融市场展开的前所未有的监管整治。
　　2008年9月华尔街大型投资银行雷曼兄弟倒闭引发全球金融危机，在危机中上任的奥巴马政府于2009年6月正式提出金融监管改革方案。2010年7月21日，美国总统奥巴马签署了被视为20世纪30年代“大萧条”以来最全面、最严厉的一部金融监管改革法案。
　　《多德-弗兰克华尔街改革与消费者保护法》致力于保护消费者、解决金融业系统性风险等问题，用奥巴马的话说，这一史上最强大的消费者金融保护制度将为美国家庭和企业带来更大的经济安全，“美国人民将不再为华尔街的错误买单”。这部长达3000多页的法案，对金融交易的细则进行了前所未有的全面规范。其主要目标之一就是增加法案的透明度和市场的责任意识，加大对以往内幕交易和暗箱操作的打击。
　　对冲基金成为监管重点之一。2010年11月，美国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CFTC)通过了要求管理资产超过1.5亿美元的对冲基金和私募股权基金顾问进行注册登记的条例。CFTC主席加里·詹斯勒当时表示，“我们必须对银行系统和银行体系的阴影部分、衍生品市场和华尔街进行监管，不能沉湎于过去的时光，我们有责任加速我们对金融体系监管的时间表。”
　　借此东风，SEC对华尔街尤其是对冲基金内幕交易的打击力度也进一步升级，调查范围不断扩大，并由纽约联邦检察官、FBI以及SEC联手进行。
　　就在SAC资本顾问公司于2010年11月收到法院传票的当天，美国三大对冲基金—美国最老牌、最受尊敬的基金公司惠灵顿管理公司、两面神资本集团以及城堡资产管理公司也纷纷收到了法院传票。
　　彭博社报道称，熟悉惠灵顿管理公司人士透露，检察机关要求公司公开一些内部电话会议的文件，两面神资本集团被要求配合调查其对冲基金伙伴是否与内幕交易相关联，名单包括惠灵顿资本公司、MFS投资管理公司、德意志银行和保德信金融集团等。事实上，超过全球对冲基金规模一半的对冲基金公司都被牵连到此次调查中。

　　内幕交易早有　游戏规则依旧

　　1930年以前，美国没有正式的法律禁止内幕交易，当时的华尔街流行这样一句投资格言：“内幕交易是投资制胜的惟一法宝”。在那个股市狂飙的疯狂年代，对于内幕交易，更有人引用凯恩斯在《就业利息与货币通论》中的言论为其开脱：从事职业投资，就好像玩“递物”或“占位”游戏，谁能在音乐终了时，把东西递给邻座或者占到一个座位，就是胜利者。与之类似，在内幕交易中，有人获利，有人受损，其结果只是造成了社会财富的转移，而整个社会得失相抵，没有任何损失发生。
　　不过美国证券法权威路易斯·罗斯(Louis　Loss)教授一语击中要害：“假如游戏规则容许某人在牌上作记号，那么还有谁愿意继续玩这种游戏呢？”
　　曾参与过俄罗斯、乌克兰、印尼等国证券法改革的美国斯坦福大学法学院教授伯纳德·布莱克曾表示，强有力的证券市场必须具备两个首要条件：其一，投资者可以公平地获得赖以评估公司价值的信息；其二，投资者相信公司的内幕人员不会骗走他们的投资。而内幕交易恰恰从根本上侵蚀着证券市场的这两块基石：信息机制和信任机制。
　　1929年股市大崩盘及经济大萧条的严重影响迫使美国国会制定了《1933年证券法》及《1934年证券交易法》。1942年，SEC根据证券交易法的授权，制定了10b-5规则，发展出禁止内幕交易的含义和基础，使之成为美国内幕交易法律中最重要的规则。根据美国的法律和判例，内幕信息是指非公开的实质信息，而且是一旦披露即会影响证券价格或者理性投资者在作投资决策前须探知的消息。在信息未公开发布前，知道内幕的人士将此信息泄露并利用该消息形成交易的行为即为内幕交易。

　　涉案数额更大　犯罪趋向隐蔽

　　如今，华尔街利用内幕谋取暴利的传统却依然没有改变，而且涉案数额更大、交易网络更复杂、交易方式也更隐蔽。
　　曼哈顿联邦检察官普利特·巴拉拉在一次新闻发布会上感叹：“我们谈论的并不是某个偶尔腐败的个人，而是一种腐败的商业模式，被告采用了社交网络的概念，将其变成为一个犯罪集团。”
　　在投资界的神秘领地，四处搜集来的重要公司情报常常在华尔街分析师、交易商以及其他投资人之间私下分享，以赚取巨额利润。企业顾问、投资银行家、分析师以及对冲基金经理等联系起来组成一个赢得“暴利”的机构内幕信息网，这个网络的存在一直是华尔街公开的秘密。
　　近来这种网络以更专业的形式出现，即“专业人脉”公司。所谓专家人脉公司，就是通过建立包括上市公司离职员工、教授、医生或其他专业人士在内的专家人脉资源库，为有特殊需求的机构投资人从其行业内的重量级专家那里获得最专业的咨询顾问服务。但在很多时候，这种行业咨询服务往往来自上市公司的在职员工甚至是核心高管，涉及的信息足以构成内幕交易。
　　随着内幕交易调查的推进，重点之一便是确定是否有独立分析师和顾问通过专家人脉公司向对冲基金和共同基金传递非公开信息。美国曼哈顿联邦检察官已向多家大型对冲基金发出传票，这些传票表明，针对与所谓专家人脉服务公司有业务往来的对冲基金和投资公司的一连串联邦调查活动越来越频繁。
　　不久前，对冲基金FrontPoint合伙企业一名前经理奇普斯可容被指控内幕交易，成为联邦政府对所谓专家顾问网络这一非法股票信息交换和内幕交易进行调查中最知名的一个投资者。知情人士称，斯可容的案件是由去年11月联邦调查机构逮捕法国医生伊夫本哈默引发的。本哈默是传染疾病专家，曾以顾问身份为人类基因组科学公司工作，他在接受联邦调查局询问时承认向主要进行保健行业投资运作的斯可容提供了非法信息。

　　监管手段专业　博弈方式翻新

　　过往，美国执法部门调查有关商业犯罪时，一般只会通过电邮记录或商业文件等收集证据。由于金融市场运转的复杂性和高速度以及新电子媒体在交易过程中的大量应用，此前SEC在发现、取证和起诉内幕交易方面一直困难重重。
　　从2010年稍早时候起，联邦检察官开始出现在SEC调查员召开的会议上，与联邦检察官一起被引进的还有其调查手段，包括电话窃听、暗藏录音装置和秘密线民提供信息等。
　　在帆船集团的案例中，监管部门首次采用了窃听等非常规手段，此举也引发广泛争议，这对对冲基金行业来说可谓是一场“地震”。目前，在调查中采取窃听方式已经得到了法庭的许可，而窃听在华尔街内幕交易中的第一次运用—帆船集团内幕交易案—也正是经由纽约联邦检察官巴拉拉之手。
　　巴拉拉曾不无得意地表示，“这表明我们在动用以往对抗暴徒和毒品犯罪中非常成功的强大调查技术，针对白领阶层的内幕交易展开行动。今天、明天、下周乃至再下周，那些享有特权的华尔街内幕知情人如果要以身试法的话，首先要问问自己：执法人员是否正在监听？”
　　为了推进调查进展，SEC向刑事检察官学会了利用正式的合作协议来调查内幕交易。所谓合作协议就是在一些涉嫌违规的个人向检察机构提供了关于欺诈和其他违反相关证券法律的信息后，对其采取从轻处理的协定。SEC执法部副部长斯科特·弗瑞斯塔德透露，今年以来这种合作协议已经被累计使用过约17次。
　　此外，据联邦执法官员表示，将对调查中涉及内幕交易的案件提起刑事和民事双重诉讼。“刑事诉讼主要由纽约联邦检察院负责，SEC更多的是承担民事诉讼的调查，双重诉讼表明政府对于监管华尔街的决心。”
　　美国内幕交易调查还在继续。不过俗话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面对监管机构越来越严厉的监管和打击，华尔街大佬们或许还会想出更多“妙招”为了巨额利润奋不顾身，这场监管机构与华尔街的博弈其实只是另一个开始。